833.24.15《旱魃》-朱西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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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在序里说,若早早读到《旱魃》则不敢下笔写《红高粱》,而要我说《旱魃》与《红高粱》,是相像而不相同。都是本乡本土的生发出的暴戾,都有取精去糟的作坊,一样是抢来的泼辣媳妇,同样的杀人越货、敛心赎罪,两者的相像止于此,而后才大相径庭,《红高粱》是以己渡人,《旱魃》则以人渡己,为免喧宾夺主,这里只说《旱魃》。 《旱魃》写了一个被拯救的故事,虽然人物个个鲜明跳跃、栩栩如生,但在愚昧的时代,越是灵性十足越是备受折磨。血债累累的土匪唐铁脸,杀了觊觎许久的女人,而后历经被附身、被拯救、散尽家财、收敛恶心、趋尽周身所有恶鬼(钱财、仇恨、嫉妒……)、勤恳持家时却被仇家所杀,更甚至死后被开棺剖尸,这场拯救好像无意义,可是被开棺的唐铁脸恰好解了媳妇秋香和金长老的难题,为筹建中的小学,提供了迁坟让位的契机。从这里可以看出,朱先生提倡的信仰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一路的,各人做好自己该做的,后面的路顺其自然,在文中则是后面的路主自有安排,而仔细想来,这是道家的气质。 我突然想到网上的一句话,“中国人不养闲神”,要想享受中国人的香火,“神”要有自知之明,也就是说你要“灵”,否则养你作甚?在《旱魃》那个愚昧的村子里,为求雨“所有神仙、菩萨、罗汉、龙王爷、城隍爷,全都请到了”,中国人灵活的实用主义和宗教信仰本身就是矛盾的,这矛盾在文学作品中体现为冲突和可读性。 《旱魃》展示了朱先生精准的观察力和准确的笔力,把“香嫚儿”一路走到“小娘”的遭遇、反应,写出了纠结起伏、愤懑无奈直到自我拯救的过程。书中时空交汇,顺序讲述时,频繁以倒叙和插叙补充过往背景,像是一个心里装满回忆的老人,絮絮叨叨讲述时,冷不丁就有往事争抢着冒出来,在朱先生自然的转换下,你只要仔细听,是不影响串联起整个故事的。更不消说他的语言风格磅礴强悍极具生命力,朱先生的乡村突出一个“烈”字,黄土、尘沙、枯树、乱石,这是比荒漠戈壁更“烈”的生存环境,血肉、刀枪、鬼魂、白骨,只有最“烈”的人才能在此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