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段藏学家的评论与思考

值得思考的是，西藏文化中为什么存在那么多神灵鬼怪，为什么有那样强大的宗教需求？而同是从印度传进的宗教，在西藏又为何变得那么沉重和森严，既不同于中国的佛教，也不同于印度的佛教？西藏高原大部分地区无法存在规模化的人类社会，人只能以极小的群体面对暴虐苍莽的自然。当人单独面对无边无际的天地和荒凉时，会产生被“巨物”压倒和被“未知”恐吓的感觉。藏人世世代代在这种生存条件和生活状况下，忍受孤独寂寞和没有援助的恐慌，经历灵与肉的磨难，深刻的恐惧会毫无阻挡地渗透每个人的灵魂，由恐惧而敬畏，由敬畏升华出神灵鬼怪的图腾。一方面是恐惧，另一方面必须解决恐惧。恐惧与解决恐惧相辅相成，越恐惧，越急于解决恐惧，而在对恐惧进一步的思考和阐释中，恐惧又会进一步地深化。在无法逃避和解决恐惧的时候，他们就需要一种更大的恐惧——明确的和有规则的恐惧，那恐惧超过一切恐惧，但是只要服从和依附那种恐惧，就能获得安全，从而解脱未知的恐惧在心理上造成的重负。也就是说，恐惧是藏人生命历程中与生俱来的组成部分，经过升华的恐惧成为他们精神世界的核心。他们必须膜拜恐惧，服从恐惧，以复杂的礼仪祭祀恐惧才有可能通过对恐惧的顺应，在恐惧的规则和强大保证下，获得安全和心理上的解脱。这样的恐惧在相当程度上已经具有神的性质。西藏宗教崇拜大量狰狞恐怖事物的根源就在这里。因此西藏高原的环境注定了藏人不能没有宗教。没有神的指引和支持，人在那种恐惧环境中是坚持不下去的。从这个角度看，即使有一天所有的宗教都趋向消亡，西藏宗教也可能会保存到最后。——摘自王力*雄《西藏问题的文化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