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尤瑟纳尔共度的悠长假期

不同于《哈德良回忆录》这种玛格丽特·尤瑟纳尔著名的历史小说，这本尤瑟纳尔所著的随笔集，涵盖她关于自身的写作经验与心情、她对于欧洲及东西方文化与历史的认识，她所讲述的内容广博而深入，却没有一以贯之的主题，仿佛悠长假期间与她在花园中闲聊，话题在不断地流转，你听她时而犀利，时而调侃，受益匪浅又乐在其中。

她会毫不吝啬地和你分享在撰写历史小说时的经历，认真的程度堪称倾囊相授，她引导你从文字语言开始的哲学对话开始追溯，分析悲剧、喜剧及流浪小说中的对底层人对话的拙劣模仿，再到哀歌诗人、抒情诗人笔下表达情感的语言，与文学形成对照的，尤瑟纳尔为我们分析历史作品中的语言模式化的形成，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便是还原语调的真实性。她采用“托加体”来表现哈德良的对话，用有限的文献创作出符合读者想象的历史中的哈德良。她十分重视私人信件中细微的语调差异，正如她所说，“一些声音的碎片，用以重构语调或音色，如同用大理石碎片重塑一个打碎的胸像。”

尤瑟纳尔也会真的和你聊起雕像，聊到不同时代的艺术家们创作雕像的意图，暴力世界不断对雕像毁坏，古代的文物经历历史的侵蚀又得以重新现世，无论古今的文物爱好者们都热衷于修复残缺的雕像，而这种修复往往是出于拥有者的虚荣。人类暴力的历史早就的废墟与创伤未尝不是一种艺术，而现在的人类却执着于修复这种创伤，抹去雕像被腐蚀的漫长生涯，让它们成为博物馆中的标本。不得不说，尤瑟纳尔的这篇讲述为我提供了新的思考方向，因为在此之前，我十分赞成对文物的修复工作，但尤瑟纳尔让我认识到，艺术品本身的磨损亦是历史的一种见证。

除西方的文化艺术之外，尤瑟纳尔还会和你聊东方的历史和文化。通过日本武尊、三岛由纪夫等几位赴死者，对比日本和欧洲关于落败事业的失败赴死者的态度。日本对之的态度无疑是崇敬的，尤瑟纳尔认为西方也是如此：“对无望之事的热爱，对为之赴死者的尊敬，存在于所有过度、所有时代。”她在《这悲凉的轻易就死》一文中，又一次论及这一主题，以雨果在《被枪决者》中对于巴黎公社赴死者的同情为切入点，论述这群英勇赴死的年轻人的意义，他们的牺牲会震颤周围的心灵，他们的牺牲无疑是令人钦佩的。关于东方，尤瑟纳尔还会和你谈论印度的宗教、艺术与情色作品。

当然尤瑟纳尔不会少了女性主义的主题，她不赞成任何将“女人”作为特殊标签展开的活动，比如女性作家专题作品，比如女性车厢。她还指出，尽管看似部分女性的衣着偏好伤害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但透过现象去看问题，则能发现捕猎者与售卖者均有男人参与，女性不应成为被单独攻击的目标。

尤瑟纳尔讨论的主题有深奥的，我这个读者只有追着她的思路走，但也有以上所提及的略微能够了解的方面。她的语言风格非常典雅优美，可以想象，即使在悠长假期里，她和你在闲聊这些主题，她也一定是非常优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