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小说,虚伪的形式
最近几天,余华向莫言的微信公众号投稿这个事情热度很高,真正吸引大家视线的并非投稿文章,而是两人的头像,就是网友之前调侃的“潦草小狗”。绝大部分人对余华作品的印象,恐怕还是通过创造了出版奇迹的《活着》,这部读了让人感到沉重、心塞甚至透不过气来的小说。
但正如余华所戏言的,“把悲伤留给虚构,把快乐留给现实”,深入了解这位作家,会发现他是一个很有趣的妙人,时常语出金句,逗人捧腹,这在其成名作《十八岁出门远行》中也有体现,如《西北风呼啸的中午》一篇:“这个人我从未见过,不知道是谁生的。”“我回想着自己每次在外面兜了一圈回来时,总要在自己门上敲上一阵,直到确信不会有人来开门我才会拿出钥匙。”
除却这些,这部小说集给人的总体感觉就是先锋的、实验的,或许初读起来觉得不知所云、毫无逻辑,如《十八岁出门远行》中村民为何要偷苹果,司机又为何无动于衷;《献血梅花》中阮海阔寻找青云道长和白雨潇,却将重点放在似乎没有意义的旅途上;《祖先》中的父亲去了哪里,村里的野人又是谁……
在这部作品中,最繁复的无疑是《此文献给少女杨柳》,余华编织了一个故事的迷宫,“我”、外乡人、少女杨柳的角色关系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故事前进的方向,读者也如坠雾中。《往事与刑罚》则是脑洞大开,主人公看似是陌生人与刑罚专家,往事在其中却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充满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无所顾忌的情节。
这些作品当然迥异于传统叙事,让人摸不着头脑,本书附录中的《虚伪的作品》和《后记》为我们阅读这些小说提供了一把有力的钥匙。以同名小说《十八岁出门远行》为例,余华认为这篇小说十分真实,同时又有虚伪的形式。进一步讲,“当我们抛弃对事实做出结论的企图,那么已有的经验就不再牢不可破。我们开始发现自身的肤浅来自经验的局限。这时候我们对真实的理解也就更为接近真实了。”至于他所说的虚伪的形式,“这种形式背离了现状世界提供给我的秩序和逻辑,然而却使我自由地接近了真实。”
这是一部颇为抽象的文论,坦白来讲,我没有读太明白,或许这本来就很很私人,是作家在特定的语境下所体悟到的创作方法论,像是一种“天启”,别人浑然不觉,自身却有如神助。
不管如何,考虑到这部小说集基本上创作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下半叶至九十年代初,这些不遵守中国文学传统法则的作品毫无疑问让人眼前一亮,怪不得王德威教授说“《十八岁出门远行》预告着余华‘现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