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科学方法讨论“天人合一”与“盖亚假说”
本书首版于2020年。英文名:Who You Are:The Science of Connectedness(你是谁:互联科学)
在阅读正文时,建议同时阅读章节对应的附注,两者的内容相辅相成。
作者提出,心智包含了我们自身的全部与所有外在世界(心智延展性),但也有科学家认为心智只存在于大脑与身体的内部(心智内在性)。这两种思想都有相当数量的支持者,且各自有着深入的研究与理论基础,学术界并没有达成共识。
亮点
从现代科学的视角探讨了“我是谁”这个古老的哲学问题。
作者提出了很多新颖的观点(尤其在第8章与第9章),例如:“自我”的定义超出了我们的大脑与身体;我们是世界的、或者是驱动宇宙的系统的一部分;人类要培养硅基生命作为接班人等。
作者提出了大量实验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虽然学术界对部分实验的解释尚有争议。
作者的理论符合“天人合一”与“盖亚假说”的思想——我们与自然界是一体的。
从第7章开始,从人类自身引出与自然界的平衡、环保的重要性等立意较高的话题,并给出了乐观的展望。
阅读笔记
第1章
司马南与James Randi做出了同样的悬赏,金额是100万人民币。
变化视盲(change blindness):先给被试者呈现一幅图像,然后在非常短暂的掩蔽期间,将其换成几乎一模一样的图像(稍有差异),被试者将很难注意到前后图像有何不同。逐渐变化的刺激也可能伴随变化视盲,例如:被试者观看的是通常意义上的静态图像,而图像中有某个物体正逐渐改变颜色。
我们会对某些特定的重要经历记忆犹新,认知心理学家称其为“闪光灯记忆”(flashbulb memories),事件仿佛以其原初状态被“蚀刻”在大脑之中。人们通常会觉得自己能依靠这种记忆,想象出当时经历过的所有细节。但根据实验,闪光灯记忆也可能出错。
我们感知环境,却无法看穿世界真实的样子;回忆过往,却无法还原曾经发生的事;定义自我,却无法明确是什么左右了自己的决定。
第2章
外来手综合征(Alien Hand Syndrome,简称AHS)是罕见的神经疾病,患者的一只手会出现自主运动,即:这只手似乎具有“自己的意志”,患者无法控制这只手的行为。这种症状通常是因为负责运动控制的大脑区域受损,通常在①大脑半球之间的胼胝体切断手术后,②中风、肿瘤、感染、外伤等导致大脑损伤后出现。患者会感到这只手不属于自己,甚至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这只手会执行某些复杂的动作,例如:扣扣子、解开衣服等。
自我意识与理性决策,大多是从前额叶(大脑最前端1/4部分)的数十亿神经元的协同活动中涌现出来的。
20世纪80年代中期,Janice Minor Holden对“自然濒死状态下的超自然视知觉现象”进行了研究。她事先将写有文字的纸张藏在急诊室里的柜子顶上,如果灵魂确实“出窍”并游荡在诊室上空,它俯视时应该能看见这些纸张上的文字。在事后接受访谈时,声称有过“躯体外经验”的被试者,无一人能说出纸张上的内容。上述研究证明,即使“灵魂”存在,它也无法携带意识脱离躯体,它的“感官体验”一定与“身体”所拥有的大不相同,毕竟身体有眼睛与耳朵能感受电磁辐射与空气震动,而它没有。
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之前,大脑已经知道了——我们无法做出完全没有物质先兆的决定。
人类的心智是复杂的动力系统。意向的产生是自组织过程的涌现。
目前并没有形成主流的共识来完全否定自由意志的存在,这是个复杂且继续进行中的讨论。
第3章
联觉(Synesthesia)是感觉交错的神经现象,是一种感觉的刺激会自动的、一致的激发起另一种感觉的体验。经历联觉现象的人称为“联觉者”(Synesthete)。联觉者可能听到特定的音乐就能看到颜色,或者看到特定的数字就会与特定的颜色相关联。
前额叶皮质与大脑的其他部分,在功能上存在极为紧密的关联,“自我”的定义应包括全脑。“自我”是在不同脑区密集交互的基础上涌现出来的,前额叶皮质只是这个复杂网络中重要的枢纽。
灵长类动物随着年龄渐长,高频听力损失很常见。
基本的“动机性内驱力”共有四种(4F),分别是战(fighting)、逃(fleeing)、食(feeding)、性(sex)。
让我们自己成为“自己”的,并不是某个特定的脑区,大脑中数百个脑区彼此协作,产生了“自我感”或“自我概念”。
脑损会严重影响某些认知功能,但许多受到影响的认知功能,都会在事后得到某种程度的修复——并不是因脑损伤而丧失的组织又长了回来,而是附近的脑区经数月乃至数年的学习逐渐填补了它们的空缺。
第4章
大脑在功能上与身体的其余部分紧密结合,“自我”的定义应将“大脑-身体”系统包括进去。即:让我们成其为“自己”的信息,不仅存在于大脑中,还由身体的其余部分携带,即:心智是“具身的”( embodied),身体是心智的一部分,也是“自我”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身体,大脑对世界如何运作的理解会严重受限,只能达到非常基本的水平。
1981年,哲学家希拉里·普特南(Hilary Putnam)在他的著作《理性、真理与历史》(Reason, Truth and History)中提出了"缸中之脑"(Brain in a Vat)思想实验。这个实验是关于知识论的问题,特别是关于怀疑论与现实性的本质讨论。
普特南并不是第一个提出“大脑被操纵来体验虚拟现实”的哲学家。笛卡尔在其著作《第一哲学沉思》中提出了《邪恶的基尼》(The Evil Demon)思想实验:能够完全控制人的感官体验邪恶基尼(恶魔),可以使人误以为自己在感受与经历的一切(包括物理环境、他人、甚至自己的身体)都是真实的,而实际上这些都是虚假的幻觉。恶魔能够制造全面的、连贯的错觉,让人无法通过任何感官经验来判断真实世界的真伪。笛卡尔利用此思想实验来说明,如果存在全能的欺骗者,那么人类几乎所有关于外部世界的常规知识都可能是不可靠的。为此他提出了著名的“怀疑一切”的方法,试图找到某个坚不可摧、不受任何怀疑影响的知识基础。最终,笛卡尔通过这种极端的怀疑方法,得出了他的哲学基石:“我思故我在”(Cogito, ergo sum)。笛卡尔认为,即使是最强大的邪恶基尼也无法使他怀疑自己正在思考的事实——思考本身(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与思考活动)是不容置疑的真理。
比喻性的语言,会自然唤醒感知画面或运动印象;依时而变的动态事件的句子,也能唤醒相应的视觉意象。
概念、语言、情绪都是具身的。
运动皮质的激活会传播至语言区,影响大脑加工语言;语言皮质的激活也能传播至运动区,影响大脑发出运动指令。我们如何去想、去听、去说,会影响我们怎样使用自己的身体;我们怎样使用自己的身体,也会影响我们如何去想、去听、去说。不同的认知过程,会激活与其相关联的感知运动意象;感知运动意象又会对认知加工过程造成影向。
第5章
身体在与环境中的“事物与事件”持续交换信息,以至于它们也该被视为“自身”的一部分。
“大脑-身体”系统与环境中的事物与事件,与信息的承载密切相关。“自我”的定义应该包括环境——让我们成其为“自身”的信息,不仅由“大脑-身体”系统产生,还由我们周围的环境携带。
听觉过程:①空气中的声波导致气压的振动,气压振动的数学模式中含有的信息,被鼓膜的机械振动保存下来;②机械振动经内耳前庭的3块听小骨传递至耳蜗,转换为耳蜗中液体的波动;③耳蜗液的波动将触动分布在耳蜗基底膜上的数千个毛细胞,导致胞体轻微形变并释放电化学信号(动作电位);④动作电位沿听神经上行传递,最终到达听觉皮质。即:毛细胞的胞体形变,将中耳内的机械振动转换成为电化学信号。
视觉过程:可见光作用于视网膜时,光异构化(phoLoisomerization)过程会轻微改变网膜光感受器(视细胞)中化学物质的分子结构与形状,让其释放动作电位,并沿视神经将信号传递至大脑,即:视网膜光感受器将电磁信号转换成为电化学信号。
海鞘(Tunicata)是被囊动物,属于脊索动物门。它在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展现出显著的形态与生理变化:海鞘的幼体会游泳,具有脊索与一对眼点,这对眼点是感光细胞的简单集合,有助于它在水中导航,这个阶段的海鞘在形态上与脊索动物相似;当海鞘幼体找到合适的地方附着后,会转变成固定的、过滤性的摄食者。在此过程中,幼体的许多结构会退化,成体会将眼点、大部分神经系统(包括大脑)重新吸收以获取营养,仅保留非常简单的神经网络,以支持成体生活必须的基本生理功能。
有机体利用“可供性”对环境执行某些行动,通常会改变环境,环境的变化又将影响有机体的感知输入;行动改变知觉,变化后的知觉产生新的行动,新的行动进一步改变知觉;认知(心智)并不只发生在刺激之后与反应之前,而是在大脑、身体、环境间循环往复、连绵不绝的相互影响中涌现。
我们平常用的(例如:关于日常用品的)许多信息并未存储在大脑中,而是被“装夹”在周围的环境里。可以认为,“直接环境”构成了心智的一部分。
从不含有随机性的系统中涌现出来的、表面上的随机性称为“混沌”( chaos)。混沌理论研究的是,在确定性的动力系统中出现的、表面上的随机性与不可预测性。混沌系统虽然遵循精确的规则(没有随机性),但由于系统的非线性与初始条件的敏感依赖,结果表现出极度复杂且看似随机的行为。
“大脑-身体”系统与环境间存在持续而流畅的信息交换。身体不只是心智的容器,心智延伸到身体以外,与环境共存。
第6章
“有机体-环境”系统与环境中的其他人,在信息的承载方面关联紧密。应进一步拓展“自我”的定义,将“其他人”也包括进去。
“我们是谁”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的亲朋好友、合作伙伴,甚至还有那些我们素不相识的人。
如果每个成员既认同自己是群体的一分子,又能在群体的“共同使命”中找到被承认、受重视的位置,群体的绩效就会达到最佳。
“我们是谁”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平日里我们与谁相处。信息会在自己与他人之间频繁、流畅交换,他们参与构成了“我们”。
第7章
应拓展“我们”的定义范围,将所处环境中的非人类生命形式包括进去。例如:微生物与我们共同形成了“共生功能体”。
没有理由将全体人类、或者全体动物单另出来,而将其他生物看作背景:遍布这颗星球的生命就是我们,“我们”就是生命。
1970年代,英国化学家James Lovelock与美国微生物学家 Lynn Margulis提出了盖亚假说(Gaia Hypothesis),该假说认为地球是复杂的“自我调节有机体”,地球上的生物体(包括细菌、植物、动物)与其无生物环境(包括大气、海洋、土壤)紧密相连,共同作用,维持着地球上适宜生命存在的条件。尽管盖亚假说给地球赋予了类似生物体的特征,但这只是一种隐喻而非实际的生物学过程。
某个化学反应的某种产物,如果恰好是该化学反应本身的催化剂,则该化学反应过程就是“自催化”的,化学反应就能不断重新启动,自我催化。自催化反应常见于生物化学过程中,例如:某些代谢途径与酶的活化过程。
第8章
人类热切的梦想之一是某天能证明自己在宇宙中并不孤单。但是,与其执着于寻找那些很可能永远无法接触的东西,也许应该转而关注那些无生命的物质——它们才是我们的“同伴”。
1950年代,俄罗斯化学家Boris Pavlovich Belousov与 Anatol Zhabotinsky发现了BZ反应。它是远离热力学平衡的非平衡热力学系统的实例,属于耗散结构的一种。BZ反应是自催化的,其中一种或几种反应物充当催化剂,加速反应过程,并在反应中不断再生。BZ反应是研究化学动力学、非线性系统、动力学模式形成的重要模型之一。【实验视频B站有很多:一种化学溶液会在两种状态间振荡,像钟摆一样来回往复,整个过程完全是自发的,甚至无需加热】
生命系统对地球的依赖,远超地球对生命系统的依赖。预防空气与水体污染的环保运动并不是在”拯救地球”,而只是“拯救人类”,地球不需要被拯救。
第9章
我们自身与周围的许多生命/非生命子系统连续交换信息与物质,因此,基本不可能为“什么是你”与“什么是他(它)们”划出可靠而清晰的界线。
316-318页总结了本书的主要观点。
遗憾
个人感觉,作者在阐述某些观点时,有时“诱惑”读者接受他的观点,例如:“**说明了**,不是吗?”“你应该已经认同”“因此你应该”等。
书中举出的“经过同行评议的硬核科学实验”仅在附录中给予提示,没有直接给出对应的信源与论文——参考文献太多了,找起来很费时间。
质疑
正文055页:相信恶行源于个人的自由意志,并据此批判或惩戒作恶之人,对维持社会的文明程度并无好处。实际:一家之谈,笔者不认同这种观点。
第2章:人类有没有自由意志并无定论,且这与“自由意志能不能被外界影响”是两个议题。
正文206页:只要有合适的传播媒介,任意两个彼此相似、距离相近,且都在两个“极端”之间来回变动的事物都倾向于同步。实际:不是任何两个相似的、距离相近的、在两个极端之间变动的事物都会倾向于同步。同步现象取决于耦合强度、相似性、相互作用的媒介(就像惠更斯的摆钟需要通过共同的梁传递相互作用力一样,其他同步系统也需要有某种媒介或机制来实现同步)、非线性、初始条件、边界条件。同步是复杂过程,它不是自动发生的,需要满足一定条件与特定的系统设置。在生物学、化学、物理学、工程学、社会科学中都可以观察到同步现象,但同步的具体机制与条件各不相同。
第6章附录:超感觉,类心灵感应并无坚实的实验基础。
正文240页:体内(及体表)的细菌、真菌和病毒的数量要比构成你的“人类细胞”的总和还多。实际:具体的比例随研究方法与样本的不同而有变化。
正文252页:有充足的证据表明植物至少拥有某种简单的意识。实际:植物意识是充满争议的科学领域,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植物有意识——至少不是动物经历的意识形式。植物没有神经系统,没有大脑,根据目前对意识的普遍理解,植物不具备意识。
正文277页:比邻星B没有自转。实际:目前的技术尚无法直接观测该行星是否有自转,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来验证该行星是否已经潮汐锁定。注:潮汐锁定并不意味着行星完全没有自转,而是指其自转周期与公转周期相同。潮汐锁定的行星会始终以同一侧,面对它围绕的主体。
正文287页:一个有序系统要在其内部维持低熵,就必须消耗周围有序的能量,并排出无序废物。有序的系统总体上要比无序的系统更“擅长”产生熵(后者将能量转化为废物的效率较低)。实际:不能简单的说有序系统比无序系统更擅长产生熵。有序系统通过消耗能量来维持或提高内部有序度,同时产生熵并释放到外部环境中,这通常涉及能量的高效使用与转换,但这个过程的效率并不是衡量有序与无序系统之间差异的关键因素。
正文319页:亚原子粒子一旦被某有意识的主体观察,其原本不确定的空间位置就会确定下来。实际:作者对物理学中“测量”的理解有误,测量并不需要有意识的主体。光照在墙壁上,也可以说成墙壁测量了光,或者光测量了墙壁。
捉虫
正文006页:你不仅能像他们所希望的那样产生错误的感知。实际:根据上下文,此处应为“你不仅不能像他们所希望的那样产生错误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