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文人的特征

    用两天时间读完这本书，然后上豆瓣看了看豆友们的评论，才把许多疑惑一一解开，比如作者吴学昭其人等等。看法有一些，纯属个人观感。
    作为一个七十年代生人的普通读者，通过这些阅读，还有其他关于他们夫妇的种种轶事，对他们的大致印象是：才高八斗是不用说了，伉俪情深也是大家都了解的了，另外就是觉得他们不够豁达，有点自视甚高、瞧不起绝大多数人的意思，当然这也是绝对有资本的。
    看了这本书，对钱杨夫妇屡屡拒绝别人的好意有了些理解，可能应付无谓的人对惜时如金的他们来说确实是一种无形的折磨吧。但是，书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好几个地方明确地表示杨先生能够和普通人打成一片，和保姆、下乡时认识的农民等等关系甚好，很有人缘。我不能揣测作者为什么会一再强调这一点，但是对我这个读者来说，最深刻的印象却是杨先生在《干校六记》中对偷他们种的菜的农民的种种讽刺挖苦，总让人有些不舒服。还有这本书对费孝通的描绘，费老在私下以及青年时代朋友的心目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咱不清楚，但总觉得在传记中这么说一个已经作古且一生关心自己的朋友（可能杨先生不太瞧得上这个朋友罢），有点不厚道。
    我想说的是，钱杨夫妇说到底是旧式文人，除了有旧式文人严于治学的文化传统外，其他方面也不可能不带有旧式文人的性格特点。读《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时，就对陈先生一定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配偶觉得不可理解，知道他的出身之后才恍然大悟。钱杨二人都出身书香世家，杨家更是名人辈出，未必有多少财势，但是精神上的清高孤绝乃至精英意识是免不了的。
    曾听家人说起对文化大革命的观感，“文革以前文化人见了农民挑粪桶捂着嘴躲避不及，经过文革就对我们亲切多了”。作为农民和工人的后代，虽然也算是跻身知识分子圈子了，但我一直觉得中国旧式文人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远离土地、轻视劳动人民。这是真心话，也是这么多年来的感受。父亲是医院的锅炉工，曾经帮助一个关系不错的医生搬家，没想到那家的老岳母（90年代初已经快90岁了，早年留学海外，我国著名的妇产科专家）竟然当面叮嘱女婿：看看家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这些工人手脚不干净。这件事曾经带给中学时代的我极大震撼，以及耻辱。所以，我从不认为学历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修养、善良以及爱心，这些最珍贵的品质，和读过多少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呵呵，前面跑题了。以杨先生的修养和聪明，又在特殊的年代，和几个劳动阶层搞好关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为了几棵菜就使劲嘲笑挖苦一番，实在也让人叹息，或者，这才是真实的想法吧。当然，当时客观条件太恶劣？也许吧。我还是认为，钱杨伉俪，作为一个时代文人的代表，他们的身上，确实聚集了那个时代文人的种种特征，不论是在哪个方面。
    觉得这本书解放之前的部分写得很好，虽然是平铺直叙，倒也算活灵活现，解放后的部分就比较失控了，也许是言而不尽吧。对杨家亲人间感情的描绘，很打动人心。钱杨以及钱媛的亲情，让人落泪。对于杨先生，则觉得她实在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子，任何时候都懂得如何收放，钱先生的评价“最贤的妻，最才的女”，绝不是溢美之词。同样是那个时代的女子，近年追捧林徽因先生的人很多。和杨先生比较起来，她美则美矣，才则才矣，至于贤不贤，就见仁见智了。反正我觉得一个可以对着丈夫说自己同时爱上两个人的女子，至少不是一个能让丈夫省心放心的妻子。书中也涉及到林先生，不多，但有一句话很有意思：“我们对她很客气”，呵呵，联系钱杨夫妇的性格，其中的含义，让人揣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