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环境史的中国样本

妹子看我读完《大象的退却》后强烈推荐的。确实展卷有益，但其阅读也让人辗转难眠。这本中国环境编年史让我有深深宿命感。四千年的环境退化每每有迹可查，但我们看来也是马后炮吧。

这部书最为难得的，是回顾了现代中国的环境问题，尤其是近三十年，并未一删了事，出版社也算充满诚意。2010年，国际能源署公布，中国已经超过美国成为全世界最大的能源消费国。同年夏天，打破历史纪录的特大暴雨，造成汇入长江的水量急剧增长，三峡水库和大坝的洪水调控功能遭受质疑。但无论怎么“打破历史纪录”，洪水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中国长时期以来砍伐森林和水文系统对周期性降雨的蓄水能力下降所导致的。

该书将中国人为适应以谷物为基础的农业生产方式砍伐华北平原的森林，并继续向南部和西部拓展，清除了各种森林，称为在世界历史中都可以算是最大规模的人类持续性活动之一。作者提出中国的森林砍伐和水稻种植都可能在六千到八千年前就开始向大气中排放温室气体，并多次强调中国碳派排历史责任很大。

从三峡回望水利工程，中国历史上，新王朝有能力动员必要的资源来解决水利问题，并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洪水或干旱引发的问题；但随着时间流逝，维护这些系统所需要的资金、时间和人力状况不可避免地会趋于恶化，于是又出现了新的洪水和干旱，并进而加剧了王朝的衰落。

中国历史中的一个悖论：虽然环境的退化是长期而且明显的，中国的农作制度又确实具有非凡的可持续性。由于黄土的特殊性，在黄土和森林交错区耕种的农人可以年复一年地耕作很多年，因此他们必须捍卫自己对于土地的排他性所有权。

个人、家庭和其他社会群体确立和行使土地使用权的方式与人类和自然交流并改变自然生态系统的方式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就中国环境史而言，可以据此分为两大类，一类将特定地块（无论大小）的使用权赋予具体的人，另一类则并不认为有必要或者应该拥有固定的土地。

中央政府从农民家庭收税这一制度安排成为中国环境史的基本内容和特性。家庭农业的生产方式也是早期帝国政府决策的产物。 总之，世界历史上，没有任何其他国家能够在这样长的时间里，拥有如此丰富而广袤的生态系统；能够将自己的水利系统重新整合成一个如此庞大的内河航运体系，进而在这样长的时间里促进对生态资源的开发利用；能够像中国这样让土壤连续几千年仍然保持着生产力，也没有任何其他人民曾经拥有过如此漫长的传染病历史经验，不仅适应了这些病菌，也将其带到了世界其他地区。

历史学者约翰·理查兹在《无尽的边疆》中指出，人口，商业化，生物过度利用和资源能源不足等全球性的主要趋势推动着人类不断耗尽早期近代世界的各种自然资源和空间。中国也不例外。以中国为最大最长的样本看人类的发展，我们还有多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