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女儿》：待在地狱的理由

‍‍‍‍‍‍‍‍‍‍‍‍‍‍第二次阅读宇佐见铃的作品了。这部的主题仍然是家庭——温柔天真的母亲、慈爱严肃的父亲，不论是厨房里亲切的近日交谈，还是在便利店门口泄露心声的父亲，都透出日常烟火的温情。然而转瞬间，父亲的暴力从字词间流淌出来。这一切过渡得太自然，几乎像部恐怖电影，可是细究起来，前面的蛛丝马迹也有可疑之处——佳子的抑郁、母亲的嚎叫、半夜的争吵，以及哥哥弟弟的离家不返。 糟糕的家庭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地狱。作者并没有逃避这点的刻画，父亲对佳子的攻击，深深地刻进佳子的肌肤，她无时无刻不在接受这种痛苦的灼烤；反抗父亲的恶言后，她闭着眼等待暴力的来临，目睹母亲又一次行为失常后，她也替她担忧悬在头顶将落的拳头，当异常变为平常，人的认知也会摇摆，身体已经适应了暴力，大脑自然也就麻木。 但是家庭，又不全是地狱。在对暴力的恐惧中，父亲温情的指导、母亲对离家哥哥几近卑微的讨好掺杂其中，这一切既是佳子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逃呢，为什么不像哥哥和弟弟那样从地狱逃走呢？” 如此问题，佳子很快也从内心找到了答案——因为无法抛弃自己的母父。她倾听过父亲无法用准确字词表露的被母亲抛弃的悲痛，她也看过放在桌子上，定格在照片里温馨的一家五口，母亲哭嚎着想要重返的、父亲通过暴力想要修正的，是孩子的爱。就像孩子需要母父一样，母父也需要孩子。他们彼此缠绕，身上的刺早已扎进对方的身体，分不清谁是谁非。因此道歉是多余的、原谅也无法由对方给予，要想继续这份生活，只能模糊一切，等待着苏醒后的新的太阳。 作者并不是要赞扬这份隐忍，在书中，她说，“又开始模糊了。重复着，模糊化发生的一切。这柔软而温暾的地狱，早已随处可见。彼此摩擦着，各自犯下数不清的小恶行，因此坠入其中。在地狱里，最难耐的或许既不是落入血池的灼热与疼痛，也不是三途川边以灰砌石的艰辛。地狱的本质是特续本身，是没有尽头，是反反复复。” 这是地狱，因此哥哥和弟弟才选择逃离。但佳子的想法，也被温柔地注视到，她的尝试，她的失败，都是这个反复着的地狱被摧毁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