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系列杂感

始终觉得，结尾的《鱼甜战记》故事才应该是《鱼甜》的主要内容。按照时间顺序，《鱼甜》讲伏羲女娲，《绝地天通》讲炎黄颛顼蚩尤，《竹书》讲夏商周和周穆王西行，《纪年》讲汉武帝，多好，虽然漏掉了我最想看的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也是“起初”主题的好安排，从用文字书写历史开始，向上溯源中华文明的根。

然而《鱼甜》竟然是《纪年》的前传，讲的是《纪年》一开头“起初，我六年”之前那几年的汉武帝刘彻的故事，说是故事也基本上没什么故事情节，作者附身于各个小说历史人物身上，喋喋不休地聊天吐槽吹逼穷白活，其肆无忌惮无视读者之程度，都超过了另外三部，间或夹杂着汉景帝、汉文帝和伏羲女娲炎黄颛顼的少量内容，要说主题模糊不伦不类，也超过了另外三部，无怪乎这部是最后出版的，而似乎《鱼甜》是作者最先写的，那我大胆猜测起头的时候，作者并没想写那么大而全，还是想用汉武帝那段历史讲自己的话，结果越写越长，越走越歪，就像穆满往亚洲腹地西行拜会西王母那样，一路看不完的好风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这时空越溯越远，主题也越写越杂，当然，不变的是那些贫嘴的主角，任你路多长，我不管目的地，只看眼前风景，就在当下，就这一小节，就这段对话，我就觉得很有趣写得也很骇。读《起初》系列，也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但是《鱼甜》毕竟就这么写完了，《鱼甜战记》？懒得展开写了，小刘子的青春伤痛贫嘴顽主故事，都写了四十万字了，也舍不得删了，就这么着吧，不行放在最后好了，反正四部之间的联系也很松散。

我这样讲朔爷的书，是有点脸红的。他在书里也吐槽了读者为什么总觉得比作者高明，特讨厌。然而你不是也说了吗，“读书怕不杂，一家言，不能致诘，难成定论，自己封圣没有用。读书读出破绽来才算读通，读进去——杀出来。”汉武帝和那段光辉岁月里的历史明星们的故事，《纪年》表现得够多了，还有，我一直想看第五部啊第五部，《起初·诸子》怎么样，春秋战国那段时期，多少发挥的空间啊……朔爷说不怎么样，且在书中回应道：“灌夫大笑比儒墨名法小说家流聊得怎样？人这点事，没啥新鲜的，不用跟家穷琢磨，上战场往死人堆里一躺，立地觉寤。”

不懂历史不懂幽默看不懂文字的怒打一星读者，不知道给什么书打了五星？读这套书的读者应该学会享受汉字的回炉重造，以最不正经的腔调讲着最正经的中华文明的历史和文化，或者以最一本正经的腔调说着最没谱最无聊最胡说八道的话。没有陈词滥调，就算有也是故意写歪嘲弄用的；不可能一目十行，你在生活中见过的网络用语、方言、外语、尬梗，以及圣经、熵、流行歌词、维特根斯坦……一切有的没的，一不小心就会嬉皮笑脸地出现在眼前；如果你看过一些《史记》、《汉书》、《易经》、《诗经》、《尚书》、《山海经》等等上古典籍的文字，你就知道作者有多不正经地模仿这些文字来写他自己的东西，摆了一堆文字玩笑和游戏，没get到的我们如果就那么滑过去了，是不是应该脸红呢？那些说作者臭显摆的评论家们，你们也模仿一段试试呗，我看当代就没几个作家能模仿出来，显摆一下怎么了？好玩儿不行么？还不让人说话了？

《起初》系列，主题之光明正大，内容之深厚广阔，文字之新鲜生猛，当世少见，即使有不足之处，就这股披荆斩棘舍我其谁的气魄，也值得致敬和支持。在这个阴暗猥琐的主流文学界和粪海狂蛆的网络语言时代，它们就像源源不断汹汹激流，能一洗脏臭和糟粕，让认真奋力游泳的人享受到许久难得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