狷者的学问与见识--评章太炎的《国学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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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之《国学概论》,中华书局“跟大师学国学”丛书之一,2009年第1版。此书主体为章太炎先生1922年4-6月在上海讲授国学的记录稿,由曹聚仁先生整理而成,分为五章:第一章分论国学之本体与治国学之方法;第二章到第四章分别讲授经学、哲学、文学之派别;第五章指出国学进步的方向。主体之前是曹聚仁先生的小识,讲为什么要研究国学的四个理由,接着提醒读者承教之余,须以批判的态度对待章太炎先生的主张。之后先附录邵力子、曹聚仁、裘可桴维护新文化运动,批评章太炎先生一些保守观点的四篇文章。再附录章先生的《论诸子学》一文,以使读者对其“有条理有系统的诸子学”有进一步认识。
以上可以看到编辑的用心:把章先生与不同意章先生的意见并列,使得读者获得更多元与客观的立场。最后那篇《论诸子学》加得尤其重要。当然如果再从其全集里选一两篇“论史学”、“论小学”的精粹文章,其“国学概论”,就更完整了。
1924年10月,清华大学筹备委员会决定在筹建大学部的同时,筹备创建国学研究院。起初,清华校长曹云祥欲请胡适出任研究院院长遭拒,请其任导师又遭拒。胡适表示自己可以做顾问,做院长与导师恐不够格:“非第一流的学者,不配做研究院的导师,我实在不敢当,你最好去请梁任公、王静安、章太炎三位大师,方能把研究院办好。”
“后来,清华聘请了留学哈佛大学的吴宓主持国学研究院筹备事宜。吴宓上任后按照当初胡适的建议,拟聘请王国维、梁启超、章太炎三人出任研究院导师。王国维、梁启超先后应聘。但遭章太炎拒绝。”被誉为“最后一位古文经学大师”的章太炎没列入四大导师,这是清华与其本人的遗憾。
但设身处地,像章先生这样狷介孤高,不为任何名利声望所动,一辈子自行其是的人物,要不承认甲骨文的他与“四堂”之一的王国维共处,与打过好些年笔战,出身今文学派康有为的梁启超并肩,实在也是不可能的。连最善于笼络人才的大总统袁世凯都拿他没办法,何况当时29岁的留学生吴宓?
就是不看鲁迅那篇悼念老师的文章,也不追索章门弟子们在文化界势力之巨大,深远之影响,单单翻翻那套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的17册精装《章太炎全集》目录,就不能不震慑于作者著述范围的广阔。实话说,今天能读懂读通他的全集的,恐怕举世无多。他早年师从朴学大师俞樾,之后决然脱离而自立,以古文经学家从事推翻满清之革命。辛亥后,又从政治、舆论界跳出,与老派的北洋斗,同时与新起的新文化运动斗,不屑牟其利,预其流,戞戞独造,一世狂狷。时人或者批评其不能与时俱进,后人如我,则惊叹其能与潮流激荡中能保存本心本性。此章先生精研庄子、佛理之功耶?
章太炎先生的文章,不好读。像小学、诸子学、佛学等等,非浅学能知;其文典雅深刻,非一般人能解;用字又喜古奥,谈的往往是盘根错节的问题;这些合在一起,门槛就很高了。因此,章先生名声大,主要大在他行事之奇、个性之强、弟子势力之巨。而其最紧要的思想、学术,则笼罩在依稀恍惚的浓雾中。
要一窥其轮廓,体会其精微,这本一百页的小册子是最好的入口。他的弟子曹聚仁是很有功底的,他用极平易的语言记录章先生的国学演讲,又忠实又畅达,整理得极有层次与系统,深入浅出,迥然有别于章先生自己的著作,因此,章先生对此表示满意与惊异。有意思的是,就是当时听讲座的,因为听不懂章先生的浓重口音,还得读曹聚仁的记录才明白其意。第二是此书虽然仅仅八万字,但内容涵盖之广,立论的精锐,将章先生毕生学问的基本立场、方法、观点都表现出来。读了它,回头再去读他的著作,等于心里有了一张地图,不至于如坠迷阵了。
章先生对于四部,有贯通的理解。因此在讲演中,指点门径,绘制地图,评论学术,臧否人物,可谓指点江山,精义如云。尤其他讲得不枝不蔓,全是自己体会与创见,干活多,知识点密集,因此使人读起来目不暇给额,格外过瘾。而且他从不标榜中庸,一贯是直截了当,自说自话。他极大胆、自信、坦诚地表示自己的态度、主张、趣味,爱憎鲜明,不讳言自己的立场、宗派。这是很有个性、神采,也很了不起的地方。
更可注意的,是他不同于学术与生活截然分开的一些专业学者,他把学术、思想与品味、生命实践高度融合,讲究知行合一,这点可以说继承了传统士大夫的人文精神。读他的演讲,不仅能知道其学问,更体会其精神其人格:机敏活泼,深刻渊博,傲岸独立,自信狷介。这种由文及人的体会,读王国维、陈寅恪、钱穆、胡适、傅斯年、余英时、顾准诸位著作都有。只是章太炎留下的精神烙印格外鲜明与深刻,这很像他的弟子鲁迅的文章,皆以心魂凝注者。
这些好处,此书所在皆是。以下抄录些许,略加按语,以说明之。
如P5解释“经”:经字原意只是一经一纬的经,即是一根线,.......古代记事书于简,不及百名者书于方,事多一简不能尽,遂连数简以记之。这连各简的线,就是“经”。可见“经”不过是当代记述较多而常要翻阅的几部书罢了。非但没含宗教的意味;就是汉时训“经”为“常道”,也非本意。
这种直截了当,直指本源的讲法,最能破除千百年儒生附加其上的神秘与迷信。
P6“史书原多可疑的地方,但并非像小说那样的虚构。如刘知几《史通》曾疑更始刮席事为不确;因为更始起自草泽时,已有英雄气概,何至为众所拥立时,竟羞惧不敢仰视而以指刮席呢?这大概是光武一方面诬蔑更始的话。又如史书写王莽竟写的如騃子一般,这样愚騃的人怎能篡汉?这也是因汉室中兴,对于王莽当然特别贬斥。这种以成败论人的习气,史家在所不免,但并非像小说的虚构。”
这是读史善于质疑,善于推论处。
谈辨伪书时,章先生强调:总之,以假为真,我们就要陷入迷途,所以不可不辨别清楚。但反过来,因为极少部分的假,就怀疑全部分,也是要使我们彷徨无所归宿的。如康有为以为汉以前的书都是伪的,都被王莽、刘歆改窜过,这话也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说。我们如果相信他,便没有可读的古书了。
这是很客观辩证的看法,对关键处作了恰当的提点。
章先生于小学有自信(虽然黄侃觉得老师亦未入门),因此他感慨说:宋朱熹一生研究“五经”、《四书》诸书,连寝食都不离,可是纠缠一世,仍弄不明白;实在他在小学没有工夫,所以如此。清代毛西河事事和朱子反对,但他也不从小学下手,所以反对的论调,也都错了。可见通小学对于研究国学是极重要的事了。(P11)
朱子是否如此无学,我有不同看法,因为他尽有训诂出色的,可有时他又以训诂为别出己意的法门,所以禁不起推敲。但文字、音韵、训诂、目录之学不通,在乾嘉之后,当然是不足以言国学的。
他在概论部分指点门径,以为治国学,要:辨真伪、通小学、明地理、知古今人情的变迁。这些很平实的教导,特别是第四点,没有多年切身体会是总结不出的,要做好也很不容易。陈寅恪先生说治史,要善于设身处地,或者要做到“同情的理解”,也有类似的意思。邓广铭先生常常提的治史的四把钥匙:职官制度、历史地理、年代学和目录学,正可以和章先生讲的四点互相补充。
在接下来三章:经学之派别、哲学之派别、文学之派别,其中经学一章较为平淡,哲学与文学精彩纷呈。这三章最能体现其立场、品味、偏好。比如他是古文经学一派,强调多的是今文经学多奇怪、诡谲的一面,而忽略他们革命性的方面。他是经师出身,又崇尚先秦诸子之学,则鄙夷宋学,尤其指摘欧阳修文史的浅薄,王安石与吕惠卿经学的胡说,朱熹的解释《诗经》的庸俗。
这痛快是痛快,但其中大有可以商榷之处。他几乎全部看低明清的文学,只赞赏桐城派的有法。他尤其厌恶当代胡适提倡的白话诗。诚然也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故。但很明显,这些论断主要是其宗派、审美、趣味在起作用。特别在思想与文学领域,章先生在在表明:我是不讲什么平和中正的,我是主观的,但我的主观判断基于一些偏好。
思想上,他追慕先秦诸子们的各说各话,各行其是,不依附、不攀援,不伪造,不矫饰,不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古人,各自坚持自己立场,有话就直说,不回避区别,不强求一致、统一、会通。他在《论诸子学》开头就说:汉武以后,定一尊于孔子。虽欲放言高论,犹必以无碍孔氏为宗,强相援引,妄为皮傅,愈调和者愈失其本真,愈附会者愈违其解故,故中国之学,其是不在支离,而在汗漫。........惟周秦诸子,推迹古初,承受师法,各为独立,无援引攀附之事。虽同在一家者,犹且矜己自贵,不相通融。........此可见当时学者,惟以师说为宗,小有异同,便不相附,非如后人之忌狭隘,喜宽容,恶门户,矜旷达也。盖观调和和独立之殊,而知古今学者远不相及。
强调独立,强调坚持自我,甚至于宁愿固守宗派、师门,宁愿给人说成狭隘、保守、固执,也不愿调和、旷达、中庸,这种“矜己自贵,不相通融”,真是章先生贯穿在其人生、学问、著作里的狂狷。何以如此?我猜是章先生看透了大量的调和、旷达、中庸背后的乡愿、虚伪,一味追求这些,则不免“进退失据,两无所容”。这也许还是他从实际政治斗争中得到的领悟。
另外,他把客观的科学、史学与主观的义理之学、文学分开,这是受其在诸子学上研究的影响。他说:党同妒真,则客观之学必不能就,此刘子骏所以移书匡正也。若诸子则不然。彼所学者,主观之学,要在寻求义理,不在考迹异同。既立一宗,则必自坚其说。一切載籍,可以供我之用,非束书不观也。虽异己者,亦必睹其文章,知其义趣,惟往复辩论,不稍假借也。
这使人想起他与梁启超的精彩笔战。不稍假借,不相通融,正是其典型辩论风格。
他提倡学术、思想、理论的竞争与辩论。他感慨说:自孙诒让之后,经典大衰。像他这样的大有成就的古文学家,因为没有卓异的今文学家和他对抗,竟因此经典一落千丈,这是可叹的。我们更可知学术的进步,是靠着争辩,双方争辩愈激烈,收效方愈增大。
相对而言,我以为章先生的经学似乎一般,最精湛的是小学、因明学、子学、文学。我认为读第三章《哲学之派别》之前,应该先读附录《论诸子学》,两篇合起来,是极其精要的中国古代思想评论。这是此书最佳的篇章,美不胜收。
在《论诸子学》里,他集中火力批判儒家。他先分孔子为两截:一为商订历史之孔子,则删定“六经”是也。有从事教育之孔子,则《论语》、《孝经》也。由前之道,其流为经师;由后之道,其流为儒家。
章先生为经师,他批判依附于权贵,亟亟于功利的儒家是顶厉害的:
........盖儒家以致用为功,经师以求是为职。.........儒家之病,在以富贵利禄为心。.......然则孔子之教,惟在趋时,其行义从时而变,故曰:“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君子“时中”、“时伸”、“时绌”,故道德不必求其是,理想亦不必求其是,惟期便于行事则可矣。用儒家之道德,故艰苦卓厉者绝无,而冒没奔竞者皆是。
他又犀利地指出儒家、法家、纵横家的交相互用:
然儒家、法家、纵横家,皆以仕宦荣利为心。惟法家执守稍严,临事有效。儒家于招选茂异之世,则习为纵横;于综核名实之世,则毗于法律。纵横是其本真,法律非所素学。由是儒者自耻无用,则援法家以为己有。南宋以后,尊诸葛为圣贤,亦可闵已。然至今日,则儒、法、纵横殆将合而为一也。
这些话不仅仅是从书中来的,也是从人生经历,从对社会现实的观察中来的。
章先生品鉴思想家,有个特点,就是重视实证与修养,而非仅仅言辞著作,他强调哲学、思想与生命实践的关系。因此他批评朱子:
朱文公终身对于“天理”,总没曾体认出来;生平的主张,晚年有悔悟了。......(与陆九渊)两人通信辩论很多,虽未至诋毁的地步,但悻悻之气,已现于词句间,可见两人的修养都没有功夫。
推崇明代罗洪先的“极静之时,但觉此心本体如长空云气,大海鱼龙;天地古今,打成一片。”的境界,是因为“罗洪先自己确是证到这个地步,前人没有及他的了。”
由此,他比较欧西的哲学与宋以来的哲学。“欧西的哲学,都是纸片上的文章,全是思想,并未实验。他们讲唯心论,看着的确很精,却只有比量,没有现量,不能如各科学用实地证明出来。这种只能说是精美的文章,并不是学问。禅宗说“猢狲离树,全物伎俩””,是欧西哲学绝佳比喻;他们离了名相,心便无可用了。宋明诸儒,口头讲的原有,但能实地体认出来,却也很多;比起欧西哲学专讲空论是不同了。
章先生是不太懂西方哲学思想的,欧美哲人、思想家知行合一,造成优美伟大人格,达到极高境界,为真理而殉的绝不比我国的理学家少。近现代西方社会的历史进程受到思想的指引与塑造的比比皆是,也绝对不是全部从文本到文本,专讲空论。但他说的,哲理必须经过自身体证,非如此不过是文字,是虚话头,我是完全同意的。
太炎先生精通唯实宗,他以因明学讲解王阳明是独一份。他对先秦诸子研究深,讲得透。比如他比较孟子与荀子:
荀子和孟子虽是都称儒家,而两人学问的来源大不相同。荀子是精于制度典章之学,所以“隆礼仪而杀《诗》、《书》”,他书中的《王制》、《礼论》、《乐论》等篇,可推独步。孟子通古今,长于《诗》、《书》,而于《礼》甚疏;他讲王政,讲来讲去,只有“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姬屯狗子之畜,五时期是;百亩之田,五朵其实”等话,简陋不堪,那能及荀子的博大!但孟子讲《诗》、《书》,的确好极,他的小学也很精,他所说:“庠则,杨也;洚水则,洪水也;畜君者,好君也”等等,真可冠绝当代!由他们两人根本学问的不同,所以产生“性善”、“性恶”两大反对的主张;在荀子主礼仪,礼仪多由人为的,因此说人性本恶,经了人为,乃走上善的路。在孟子是主《诗》、《书》;《诗》是陶淑性情的,《书》是养成才气的,感情和才气都自天然,所以认定人性本善的。
这是原原本本的思考,由学问根本的不同到思想主张的对立。
章先生精佛理,又亲近庄子,他把庄子的思想与佛理比较,又是别开生面。他还说:庄子的根本主张,就是“自由”、“平等”。“自由平等”的愿望,是人类所共同的,无论哪一种宗教,也都标出这四个字。自由平等见于佛经;“自由”,在佛经称为“自在”。庄子发明自由平等之义,在《逍遥游》、《齐物论》二篇;“逍遥游”者,自由也,“齐物论”者,平等也。但庄子的自由平等,和近人所称的,又有些不同。近人所谓“自由”,是在任何人的当中发生的,我不应侵犯人的自由,人亦不应侵犯我的自由。《逍遥游》所谓“自由”,是归根结底到“无待”两字;他以为人与人之间的自由,不能算数;在饥来想吃,寒来想衣的时候,就不自由了。就是列子御风而行,大鹏自北冥徙南冥,皆有待于风,也不能算真“自由”。真自由惟有“无待”才可以做到。近人所谓平等,是指人与人的平等,那人和禽兽草木之间,还是不平等的。佛法中所谓平等,已把仁和禽兽平等。庄子更进一步,与物都平等了。仅是平等,他还以为未足;他以为“是非之心存焉”,尚是不平等,必要去是非之心,才是平等。
我以为章先生于思想史,大概不采取进化论的立场。他以为中国思想,最精彩在先秦诸子,之后儒家之大师,朱子也好,阳明也好,章先生都不满意。对于韩愈、欧阳修的思想,他简直是蔑视。他比较欣赏的,有不染积习的杨雄,锐敏的王充,浑然元气的周敦颐,涵养深厚的程颢。他认为杨简见解高于陆九渊,明代他重视陈白沙、罗洪先,王时槐、王栋、刘宗周,以其能自证也。清代他举出颜元与戴震,一位切实,一位别开学派、打倒宋学。他最讨厌李卓吾、何心隐的猖狂、荒谬。他指出,魏晋佛教引入为一大事。“佛法儒中国,所以为一般人信仰,是有极大原因:学者对于儒家觉得太浅薄,因此弃儒习老庄,而老庄之学,又太无礼法规则,彼此都感受不安;佛法合乎老庄,又不猖狂,适合脾胃,大家认为非此无可求了”。
这都能看出章先生的取向与偏好,与他的狷者人格是完全一致的。这里头,可以商榷的很多。它们大多数只是章先生个人的看法、意见,不可以当成定论来看。而且,像思想、文学、艺术这样的人文现象领域,实际上,是绝没有什么定论的。各行其是,各取所需就好了。
比如在第四章里《文学之派别》,章先生说有韵的为诗,无韵的为文。这话怕很难被人接受。他依照自己的文学观评点文学家,以自然、真率、深情,不事雕琢,不用典故,色味深厚为高,推崇魏晋以前的文学。对于所谓唐宋八大家,他认为韩愈气象宏大,苏轼渊博,尚可取,而其他二苏不过尔尔,曾巩空泛大话,欧阳修小气,多少有点不屑了。宋以下,文章以桐城派简洁有法,其中姚鼐、曾国藩最高。他喜欢汪中,评价他“卓异出众,他的叙事文与姚相同,片提问又直追陆机了。”
我以为章先生觉得不好的,未必不好,但他认为好的,的确好。至于他说的,像史部、子部大有好文章,“我们目光不可专注在集部,”“至于当时不以文名而文极佳的,如著《崇有论》的裴頠,朱《神灭论》的范缜等;更如孔琳、萧子良、袁翻的奏疏,干宝、袁宏、孙盛习凿齿、范晔的史论,我们实在敬仰得很。”“宋代不以文名而文佳者,如刘敞、司马光辈谨严厚重,比欧阳高一等,但时人终未加以青目,这也是可惜的。”这些意见,我是鼓掌赞同的。实话说,被文学家目为实用的奏疏、议论、日记、笔记、信札中,大有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