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怒骂的推理闹剧——John Dickson Carr的《盲人理发师》(The Blind Barber)(1934)

We have the saw to the effect that many a true word is spoken in jest.
俗话说的好，许多真相都是开着玩笑说出来的。
——Dr. Gideon Fell

穿越大西洋的“维多利亚女王号”班轮上搭乘着许多乘客，但无人知道这其中竟还有可耻的罪恶行径。Morgan，Peggy，Warren和Valvick是船上的四名行为乖张、言语搞笑的年轻人，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起因胶卷失窃而可能引发的外交丑闻，一块祖母绿的奇异被盗，和一名未知生死的神秘女子的失踪事件。在背后制造这一连串怪事的人，似乎以“盲人理发师”自居，那么，他的真实身份究竟为何？仅凭一场闹剧的陈述，Fell博士就已对罪犯了然于心⋯⋯

《盲人理发师》(The Blind Barber)在时间上应该是GF系列的第四部作品，从小说第一章给出的线索来看，故事紧接着JDC同年发表的《宝剑八》(The Eight of Swords)，推理小说作家Henry Morgan在本书中再次出场，并主要担任叙述人和观察者的身份，成为故事中的关键人物。

JDC的推理作品，往往有两类风格上的倾向，一类是气氛上极尽渲染之能的阴森恐怖，这一类作品以前期和中期的GF系列以及HB系列的作品为主要代表，早期的HM系列也有不少这方面的倾向，比如HM的出场作品《瘟疫庄谋杀案》中，作者就不惜使用多余的篇幅来制造一种不可知性的神秘气氛；另一类作品呢，就是创作夸张滑稽的人物和语言，来达到一种幽默推理的特殊效果，这一类作品尤以后期的HM系列小说为甚，不过，那些作品中的一些特色，在这本《盲人理发师》中已经初见端倪。作者通过四个人嬉笑怒骂式的插科打诨、胡言乱语，来带动整个案件一点点向前发展，让读者在欣赏舞台式的戏剧过程中，探寻谜题的答案，这也算是一种创意吧。

闹剧也好，玩笑也罢，JDC的幽默在本书中也不是随便使用。他将幽默的描述性文字作为大背景，而将各种有用的线索隐藏其中，虽说有过分戏剧化的嫌疑，但的的确确达到了“幽默、推理两不误”的目的，不过，作者为了内容连贯，风格一致，也扯进了很多旁支末节的片段，比如Valvick关于修理马匹的一段经历，以及小说中多处出现的有关法语的搞笑文字，都有纯粹为取悦读者，为了搞笑而搞笑之嫌。对于这些，我本人并没有特别的偏好，或者说，这种风格的笑话多半并不对我的口味，虽说也能偶尔一笑，但终归缺乏内涵，相比而言倒是《连续自杀事件》里的玩笑和幽默更贴近读者的感觉，更为自然，趣味而不失高雅。本书中的笑话不见得说有多低俗，只是觉得过分轻松的气氛有点削弱了侦探小说的推理成分，谋杀案反而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成分，这有点得不偿失。

其实，作者大可不必一直使用这种略显造作的幽默笔触，像《阿拉伯之夜谋杀案》里的风格就很适合。我之所以提这本书，是因为这两者在推理的结构上比较接近，《阿》文中首尾有Fell博士的评论，中间三部分，每一部分给出案情的一个侧面。《盲》呢，则是前中后各有Fell博士的评论，包括中间和后面给出的十六条线索，是整个案件（大约是唯一）与推理直接相关的重点，可以说是卡尔版的“挑战读者”吧，颇为新颖；除此之外，就完全是通过小说作家Morgan的角度来描述案情的经过。《阿》的中间部分推理线索一环套一环，非常清晰；而《盲》由于作者设定的风格所限，导致一个相对简单的案件却被许多毫不相干的情节搞得超级复杂，让读者读着读着都快没了解答谜底的兴趣了。

话说回来，既然作者有意写成轻松诙谐风格的小说，我们就不妨在阅读时多多关注里面的笑料。JDC在处理笑料上也很有独到的手段，比如小说中数量众多的Valvick船长挪威口音的经典对话，是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部分。一般说来，要制造语言上的幽默，引入口音上的特色是一大方式（这也是为什么现今的搞笑小品习惯让方言们都来凑凑热闹的一个原因）。JDC虽然未必精通很多语言，但他在处理各国人说英语的口音上还是相当准确的。除了Valvick的挪威式英语外，小说中还出现了法语口音和意大利语口音的英语。英语作品中使用方言，常常是对视觉折磨，尤其像本书中的挪威英语，换个角度考虑，这样的方言口音却又恰恰可以愉悦听觉感官。对有经验的读者来说，对这样的小说时，如想“偷懒”，可以将文字中带口音的字母及字母组合替换成正常英语的对应字母，或者干脆认认真真地按照原文的发音读出来，才能感受到生动活泼的本意。

除却对话上的口音，小说中的某些片段，比如禁闭小黑屋、牵线木偶、喝醉酒的Jules叔叔等等都是精彩的搞笑段落。

阅读本书，我总是能联想到AC的那部早期作品《褐衣男子》，两个书无论从内容还是其他方面（比如冒险的风格，有趣的人物，以及诡计等）都有极多的相似之处。相比之下，在情节安排上，《褐》绝对要强于《盲》；而在幽默趣味的部分，《盲人理发师》则能够更胜一筹。本书虽不在我推荐之列，但也值得一读，应有与众不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