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森林》——青涩的加贺、青涩的东野

与名满天下的伽利略系列相比，加贺系列实在是太低调了一些。伽利略系列靠着《嫌疑人X的献身》而大红大紫，也塑造了汤川学这样极有特色的个性侦探（虽然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汤川挺装逼的）。但加贺系列，严格来说只能算“弱系列作”。虽然每次都有加贺出场，但加贺总是保持低调本色，故事的重点，也往往不在他身上。伽利略系列基本是东野给汤川学量身订做案件，总能让汤川学得心应手，系列作的光彩也由此体现。但加贺不同，东野并不是为了加贺而设计案件，而是为了案件而设计加贺。
加贺恭一郎系列共有八作半：《毕业——雪月花杀人游戏》、《沉睡的森林》、《谁杀了她》、《恶意》、《我杀了他》、《谎言，还剩下一个》（短篇集）、《红色手指》、《新参者》。还有一本未完结的《你杀了谁》。当然，把这些故事串在一起的，自然是加贺恭一郎这个人物。问题在于，他在小说中，极少能占据主角的位置，仿佛他只是沉默的摄像机，冷冷地观察世间百态。而且，东野对加贺的人物塑造，说实话也不太尽心，在《毕业——雪月花杀人游戏》中，加贺的恋人还是沙都子，到了第二作《沉睡的森林》里面，两人就早已分手，而饱受父亲逼婚之苦的加贺，却爱上了芭蕾舞演员浅冈未绪……
之前说加贺系列中加贺的形象不算突出的说法，似乎要做一点小修正。至少在这本《沉睡的森林》中，加贺实实在在地谈了一次恋爱。那时候的加贺还年轻，虽然早早和沙都子分手，但内心深处还是对爱情抱有极大期待，所以他才会不由自主地爱上涉案人。虽然此时加贺已经当了好几年警察，东野也在文坛打滚了几年，但无论是东野，还是东野笔下的加贺，仍然脱离不了青春的气息。所以，看这本《沉睡的森林》的读者，可能会觉得文笔稚嫩，逆转也不够突出，情节也一般般。与东野中后期的作品相比，此时的东野在塑造人物和操控情节方面，的确有不少的差距。不过，加贺系列可说是与东野一起成长，这个系列的作品分布在东野的前期、中期和后期，在系列中若有若无出现的加贺恭一郎，也从一个毛头小伙，渐渐成长为成熟的男子汉。与此同时，东野的写作风格，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磨去青春的影子，转为对推理小说道路本身的思考（《谁杀了她》、《恶意》、《我杀了他》），或是对人性、世间百态的深刻反思（《红色手指》、《新参者》）。加贺的转型，恰好对应了东野的转型过程。
所以，伽利略系列恐怕只能代表东野的一个点，而加贺系列，才能真正代表东野几十年的写作历程。回首凝望早期的东野，可以看到东野坦率的诚意和不加粉饰的青春气息。如果有人说加贺身上有菲洛·凡斯，或者埃勒里的影子，那我不会反对。虽然加贺不是贵族，父亲也只是一个普通刑警，但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倒和黄金时代的这些侦探们意外地相似。或许东野也是在模仿前人的风格，加贺没有贵族身段，却有贵族气质，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点，除去少数时间的介入案件，大多数时候，他只充当旁观者和解决者的角色，不多说话，只是冷静地调查案件。
低调的加贺，却比张扬的汤川更能让我感动。汤川自然属于“帝乡不可期”的类型，而加贺所经历的，我们要么已经经历，要么将来也会经历。尽管在加贺系列中，加贺恭一郎只是配角，只是把珠子串起来的那条线，但从小说的只言片语中，仍然可以窥见他的性格和人生阅历。看着挥洒的理想慢慢变冷，挚爱的恋人离他而去，从义愤填膺到波澜不惊，加贺恭一郎的成长，也正如大多数人一样，经历了生活的喜怒哀乐。
就算做不了汤川学，我们也可以做加贺恭一郎。

P. S.感谢译者的翻译：http://commysel.blo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