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涅斯的救赎
很早时我有一种深深的焦虑,讶异周围的人都是那么有个性,而我却过于呆板。我青春期时听过最普遍并且最受被评价者欢迎的词儿,就是“有个性”。初中时我有个挺好的女友,瘦瘦高高酷酷的,是哪一个很热的天,我们去她家玩,大家狂喝凉水,她却很淡定,刘海已在额头前汗湿得一缕一缕的,仍然不像我们对着电扇猛吹,只眼皮儿轻轻一开合:“我不喜欢流汗后马上擦,我喜欢让它尽情的流,那样才畅快。”
那句话深深地把我震撼住了。我回忆起12岁那个小宇宙还很单薄的自己,在这句话后立刻变得情绪低落,手脚也无处放,整个人都被一种焦虑所笼罩。我意识到她已经开始熟练运用各种生活手法,这种话被她拿来作为自我的另一种标识,一种和用脸来加以区别的现世标识不同的自我表达。而我还是懵懂的呢!
人们的自我是从何时开始觉醒,又是何时开始不自觉的使用各种手法将自我特性强制印入他人脑海中去的呢?在通往不朽的人潮拥挤的道路上,仅仅一个“喜欢尽情流汗而不擦”是远远不够的,人们需要不停的做加法,让自我形象不那么单薄,更加惊世骇俗,更加接近可能的不朽。所有的人,几乎无例外的,“都活在超越人的认识的、超越自我的警戒之中,双手伸向远处,伸向他们生命的尽头,甚至更远,伸向浩瀚的非存在。”
然而人们用以塑造自我的途径实在太少。一个迷人的手势,女秘书在用,阿涅斯在用,洛拉也在用;一个墨镜,阿涅斯用了不久,洛拉又拿过去用。姿态、言语、服装、喜好,这些东西全人类公用,而且姿态、言语、服装、喜好的类别少,人类却太多。中国古代做清官的,巴不得皇上赐死,死了才能名垂青史,这种机会哪里找。如今这时代,讯息交流如此便捷,看似人们可用来做加法的工具增加了,其实更加艰难:因为竞争更激烈了。一路可以不停的听见“杯具”“搞笑”“浮云啊”“文艺青年”“电影”“日式”“我的世界观…”结果大家反而都长成了同一张脸,都用同一个名字。
人要让自己的脸突出出来,真需要很大的本事啊!
书中印象最深的片段,是阿涅斯和妹妹洛拉的那次争执。洛拉被甩,追到男友的别墅,闹着要自杀,不停的给姐姐姐夫打电话通报自己的情绪是多么糟糕,安眠药、枪就在手边!阿涅斯和保罗一整天没有能放松神经。但是洛拉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且又一刻不停地向姐姐姐夫显示自己瘦多了,喋喋不休,不停歇的表示自己在分手这件事情上的作为和态度,渴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关注的回报,野心勃勃的期待着自己和这件事一起,以让她满意的状态深刻地留在别人心中——
这都是我的主观归纳。我想起自己每天每时的际遇,看到人们不停的用各种方式让自我嚣张的咆哮,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的人类集体强暴似的。这个世界对孤独的包容力极低,人们互相从彼此那里获得自我特征得到记忆的满足感,一旦发现有谁不买账,自己的表达没有能获得相应的回应,就像党同伐异般进行剿灭。阿涅斯在洛拉“你从来不懂爱情”的攻击下到底是失态了,碰碎了洛拉的墨镜。墨镜是洛拉的另一种自我,阿涅斯用自己的减法去对抗了洛拉的加法。
但那仅仅因为对象是洛拉,是她的妹妹。若只是陌生人——像某天她走在路上看见的那个把摩托车引擎弄的整天响的牛仔女郎,“看到这个心灵在喧闹的女人的长发在空中飞舞,阿涅斯感到她强烈的希望这个女人死去。如果公共汽车把她撞到了,如果她倒在碎石路面的血泊之中,阿涅斯既不会感到恐惧,也不会感到难过,只会感到满足。”
像阿涅斯那样的人。像阿涅斯那样的人,“身体如火焰升腾而起,头却微微下垂,凝视地面,抱着怀疑的态度……”世界就是这样用一个又一个把引擎弄的震天响的牛仔女郎让阿涅斯身心俱疲。“一个人过清净的生活”,父亲多么地爱阿涅斯,给她资本,给她鼓励,让她去过一种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对阿涅斯来说,有一场不可知的意外车祸来结束人生,算是她做减法人生的一种美好结局。自杀必定不好,许多自杀者仍心存柔软,走时仍走的有姿态。阿涅斯却像一阵无形的风,或者竟连风也不是,只是一阵不易察觉的微弱气流。是上帝吗?最终给予了她这场事故,让她能在家人赶来之前清净的离去,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达到自我最完美的救赎与超越。
所以孤独真是个绝美的词。
我有时话少,不是心思深,确是无话可说,无可表达。但有时话又很多,一个一个词儿往外蹦,让自我喷涌而出。加加减减,还算爽快。
那句话深深地把我震撼住了。我回忆起12岁那个小宇宙还很单薄的自己,在这句话后立刻变得情绪低落,手脚也无处放,整个人都被一种焦虑所笼罩。我意识到她已经开始熟练运用各种生活手法,这种话被她拿来作为自我的另一种标识,一种和用脸来加以区别的现世标识不同的自我表达。而我还是懵懂的呢!
人们的自我是从何时开始觉醒,又是何时开始不自觉的使用各种手法将自我特性强制印入他人脑海中去的呢?在通往不朽的人潮拥挤的道路上,仅仅一个“喜欢尽情流汗而不擦”是远远不够的,人们需要不停的做加法,让自我形象不那么单薄,更加惊世骇俗,更加接近可能的不朽。所有的人,几乎无例外的,“都活在超越人的认识的、超越自我的警戒之中,双手伸向远处,伸向他们生命的尽头,甚至更远,伸向浩瀚的非存在。”
然而人们用以塑造自我的途径实在太少。一个迷人的手势,女秘书在用,阿涅斯在用,洛拉也在用;一个墨镜,阿涅斯用了不久,洛拉又拿过去用。姿态、言语、服装、喜好,这些东西全人类公用,而且姿态、言语、服装、喜好的类别少,人类却太多。中国古代做清官的,巴不得皇上赐死,死了才能名垂青史,这种机会哪里找。如今这时代,讯息交流如此便捷,看似人们可用来做加法的工具增加了,其实更加艰难:因为竞争更激烈了。一路可以不停的听见“杯具”“搞笑”“浮云啊”“文艺青年”“电影”“日式”“我的世界观…”结果大家反而都长成了同一张脸,都用同一个名字。
人要让自己的脸突出出来,真需要很大的本事啊!
书中印象最深的片段,是阿涅斯和妹妹洛拉的那次争执。洛拉被甩,追到男友的别墅,闹着要自杀,不停的给姐姐姐夫打电话通报自己的情绪是多么糟糕,安眠药、枪就在手边!阿涅斯和保罗一整天没有能放松神经。但是洛拉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且又一刻不停地向姐姐姐夫显示自己瘦多了,喋喋不休,不停歇的表示自己在分手这件事情上的作为和态度,渴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关注的回报,野心勃勃的期待着自己和这件事一起,以让她满意的状态深刻地留在别人心中——
这都是我的主观归纳。我想起自己每天每时的际遇,看到人们不停的用各种方式让自我嚣张的咆哮,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的人类集体强暴似的。这个世界对孤独的包容力极低,人们互相从彼此那里获得自我特征得到记忆的满足感,一旦发现有谁不买账,自己的表达没有能获得相应的回应,就像党同伐异般进行剿灭。阿涅斯在洛拉“你从来不懂爱情”的攻击下到底是失态了,碰碎了洛拉的墨镜。墨镜是洛拉的另一种自我,阿涅斯用自己的减法去对抗了洛拉的加法。
但那仅仅因为对象是洛拉,是她的妹妹。若只是陌生人——像某天她走在路上看见的那个把摩托车引擎弄的整天响的牛仔女郎,“看到这个心灵在喧闹的女人的长发在空中飞舞,阿涅斯感到她强烈的希望这个女人死去。如果公共汽车把她撞到了,如果她倒在碎石路面的血泊之中,阿涅斯既不会感到恐惧,也不会感到难过,只会感到满足。”
像阿涅斯那样的人。像阿涅斯那样的人,“身体如火焰升腾而起,头却微微下垂,凝视地面,抱着怀疑的态度……”世界就是这样用一个又一个把引擎弄的震天响的牛仔女郎让阿涅斯身心俱疲。“一个人过清净的生活”,父亲多么地爱阿涅斯,给她资本,给她鼓励,让她去过一种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对阿涅斯来说,有一场不可知的意外车祸来结束人生,算是她做减法人生的一种美好结局。自杀必定不好,许多自杀者仍心存柔软,走时仍走的有姿态。阿涅斯却像一阵无形的风,或者竟连风也不是,只是一阵不易察觉的微弱气流。是上帝吗?最终给予了她这场事故,让她能在家人赶来之前清净的离去,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达到自我最完美的救赎与超越。
所以孤独真是个绝美的词。
我有时话少,不是心思深,确是无话可说,无可表达。但有时话又很多,一个一个词儿往外蹦,让自我喷涌而出。加加减减,还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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