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返于文明与欲望之间
刊于《外滩画报》2010-09-30 文/陈嫣婧
历来，文学作品总有几大素材作为创作主流，在不同时代被不断地重复着，像是复仇记，三角恋或是战争与和平。老店新开固然是有基础有经验，但要突出其新，总还是要费点力气。从《鲁宾逊漂流记》那里传承得来的“荒岛历险”主题，近年来似乎越来越热，光电影就有《大逃杀》和《荒岛余生》，特别是前者，以其犀利残忍的画面和极端的主题让人看得惊心动魄。《东京岛》是桐野夏生的新作品，乍一看简介，以为是又一部《大逃杀》，再一看，31个男人和1个女人的故事，又联想到《索多玛的120天》。
按照经验判断，桐野作为一名对女性心理把握得极深极透，又致力于揭示人性阴暗面的作家，处理这样的题材应该是相当拿手的。但许是“老店”开得太过成功，给了“新店”太大压力，或是顾客只念旧情，不买新帐，导致了高起点往往没有高收成。不得不承认，有些写作素材本身即是极具启示性的，故事一放在那里就成了一个亮点，至于作家的处理，反而容易被它压过风头，变得不好驾驭。《东京岛》，就是一个驾驭失败的典型例子。
清子与丈夫阿隆因航海失败漂流上岛，紧跟着又来了两批难民，一批是日本人，因集体潜逃来到岛上，另一批是香港人，被流放至此。在食物基本得以维持，自然环境相对安全的前提下，人的生理性身体得到了最低保障，然而，国籍种族，男人女人，性格行事，欲望本能，却总是让岛民在生存欲得到满足之后不得不面对更繁杂的局面。东京岛变成了原始社会的再现版，却又是被迫退去了现代色彩的原始社会。在物质上，他们以最原初的形式摄取，而现代性的种种残念，又如鬼魂附体般纠缠着每一个人。文明的渗透与原始的蛮荒在这里形成了一种彼此矛盾，又理不清头绪的怪诞秩序。
很显然，作者要着力表现的是欲望，东京岛是放置欲望最适宜的容器。在阿隆的航海日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现代食物的渴望：上校鸡块，抹番茄酱的切片面包，是他流落上岛以后最想吃的东西，这里对食物的欲望是渗透着文明因子的，是被文明洗涤过的欲望，这比原始欲望更让人难以摆脱。相应的，还有春日君对清子的欲望以及清子对统治男人的欲望。男人想通过征服唯一的女性来显示自己的力量，从而进一步征服岛上的所有居民，女人则希望通过性来降服所有的男人，让他们为他所支配，成为岛上的女神。同样以性作为基础，终点却是对权力的争夺，且因岛上无法律可依仗，更显现出权力的绝对性和唯一性。森军司想通过给荒岛输入文明的生存方式来完善他的统治，稳固他的权利，最后仍然失败了。可见，岛上的秩序确是紊乱的，欲望如同一座座冰山，来自于文明的熏陶，又抛却了文明的约束，横亘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一股股杀伤力极强的暗流。
掩藏在现代文明体系之下的生存欲，性欲，权力欲，是桐野竭力要表达的东西，她希望通过清子这名女性，把它们串联起来，要知道女人往往能起到参照呼应的作用，又像是粘合剂，使男性、群族之间得到相对的稳定凝聚。当然，已对女性题材驾轻就熟的桐野并不仅仅想表达女人之于男人的欲望形式或生存方式，然而在她面对一个更庞大繁复的主题时，她没能把准清子的位置，也没能突出她的作用。于是，主题的呈现显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因为缺乏可收放自如的核心力量而失去了表达的力度。
读完小说，最大的遗憾是读者，特别是那些有经验有思考能力的读者，似乎可以全然地了解小说想要呈现什么，却没办法去享受因作者的表达而产生的阅读快感，那种穷追猛打、一泻千里的紧张感。相反，主题是宏大的，叙事是稳当的，似乎每一处都点到了，但仅是点到为止，哪一处都没有深掘下去，从而错失了表现得最佳时机，就像一个气球因为在最后时刻漏气了，遂只能看着它干瘪下去。非常遗憾，桐野夏生的作品最有张力的当属《异常》，而《东京岛》相较而言只能达到一半的水准，可见，大的东西未必是好，拿来主义也会面临困境，至少就小说创作而言，如是。
历来，文学作品总有几大素材作为创作主流，在不同时代被不断地重复着，像是复仇记，三角恋或是战争与和平。老店新开固然是有基础有经验，但要突出其新，总还是要费点力气。从《鲁宾逊漂流记》那里传承得来的“荒岛历险”主题，近年来似乎越来越热，光电影就有《大逃杀》和《荒岛余生》，特别是前者，以其犀利残忍的画面和极端的主题让人看得惊心动魄。《东京岛》是桐野夏生的新作品，乍一看简介，以为是又一部《大逃杀》，再一看，31个男人和1个女人的故事，又联想到《索多玛的120天》。
按照经验判断，桐野作为一名对女性心理把握得极深极透，又致力于揭示人性阴暗面的作家，处理这样的题材应该是相当拿手的。但许是“老店”开得太过成功，给了“新店”太大压力，或是顾客只念旧情，不买新帐，导致了高起点往往没有高收成。不得不承认，有些写作素材本身即是极具启示性的，故事一放在那里就成了一个亮点，至于作家的处理，反而容易被它压过风头，变得不好驾驭。《东京岛》，就是一个驾驭失败的典型例子。
清子与丈夫阿隆因航海失败漂流上岛，紧跟着又来了两批难民，一批是日本人，因集体潜逃来到岛上，另一批是香港人，被流放至此。在食物基本得以维持，自然环境相对安全的前提下，人的生理性身体得到了最低保障，然而，国籍种族，男人女人，性格行事，欲望本能，却总是让岛民在生存欲得到满足之后不得不面对更繁杂的局面。东京岛变成了原始社会的再现版，却又是被迫退去了现代色彩的原始社会。在物质上，他们以最原初的形式摄取，而现代性的种种残念，又如鬼魂附体般纠缠着每一个人。文明的渗透与原始的蛮荒在这里形成了一种彼此矛盾，又理不清头绪的怪诞秩序。
很显然，作者要着力表现的是欲望，东京岛是放置欲望最适宜的容器。在阿隆的航海日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现代食物的渴望：上校鸡块，抹番茄酱的切片面包，是他流落上岛以后最想吃的东西，这里对食物的欲望是渗透着文明因子的，是被文明洗涤过的欲望，这比原始欲望更让人难以摆脱。相应的，还有春日君对清子的欲望以及清子对统治男人的欲望。男人想通过征服唯一的女性来显示自己的力量，从而进一步征服岛上的所有居民，女人则希望通过性来降服所有的男人，让他们为他所支配，成为岛上的女神。同样以性作为基础，终点却是对权力的争夺，且因岛上无法律可依仗，更显现出权力的绝对性和唯一性。森军司想通过给荒岛输入文明的生存方式来完善他的统治，稳固他的权利，最后仍然失败了。可见，岛上的秩序确是紊乱的，欲望如同一座座冰山，来自于文明的熏陶，又抛却了文明的约束，横亘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一股股杀伤力极强的暗流。
掩藏在现代文明体系之下的生存欲，性欲，权力欲，是桐野竭力要表达的东西，她希望通过清子这名女性，把它们串联起来，要知道女人往往能起到参照呼应的作用，又像是粘合剂，使男性、群族之间得到相对的稳定凝聚。当然，已对女性题材驾轻就熟的桐野并不仅仅想表达女人之于男人的欲望形式或生存方式，然而在她面对一个更庞大繁复的主题时，她没能把准清子的位置，也没能突出她的作用。于是，主题的呈现显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因为缺乏可收放自如的核心力量而失去了表达的力度。
读完小说，最大的遗憾是读者，特别是那些有经验有思考能力的读者，似乎可以全然地了解小说想要呈现什么，却没办法去享受因作者的表达而产生的阅读快感，那种穷追猛打、一泻千里的紧张感。相反，主题是宏大的，叙事是稳当的，似乎每一处都点到了，但仅是点到为止，哪一处都没有深掘下去，从而错失了表现得最佳时机，就像一个气球因为在最后时刻漏气了，遂只能看着它干瘪下去。非常遗憾，桐野夏生的作品最有张力的当属《异常》，而《东京岛》相较而言只能达到一半的水准，可见，大的东西未必是好，拿来主义也会面临困境，至少就小说创作而言，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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