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人事，知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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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人事，知天命
——简析《无人生还》中的宿命母题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过往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北岛《一切》
从跟随十位人物上岛的一刻起，就似乎踏上了命运的转轮，巨大的引力和惯性使人再无办法全身而退，只能随之沉浮波荡，管你什么官高禄重声名显赫，大人物沦为小角色，小角色更是摆脱不了宿命的归结，于是一场无力的反抗与有力的控制之间的戏剧就在阴云笼罩的孤岛上演，更是在整个人类的心理层面娓娓道来。
故事的梗概已无须赘述，每每重现接二连三的死亡都让我在大呼过瘾之后不寒而栗，或许，这也就是阿婆期待的效果，或者说是推理小说理应达到的高度——刺激之后的思考，甚至是对生命本身的敬畏。我看的是人民文学版本，封面十人围着小岛形成环状的图片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卷进了十个身份乘以几十年的恩怨，更卷进了亿万读者从此欲罢不能。翻开书页，《十个小兵人》的诗行映入眼帘也刻入脑际，十、九、八、七……三、二、一，无人生还，每个人都在等待末日审判，“恶人都被自己的所作缠住了，恶人都必须归到阴间。”
我相信每个深深为《无人生还》所倾倒的朋友都会在其中充满强烈的在劫难逃的感觉，是的，这就是所谓的“宿命”母题。这一母题在故事中有着多种体现，主要是以下几方面：
一、 以死亡为最终归宿。
大多数的推理悬疑小说都在这一点上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被盗、失踪等都是小打小闹，完全不能达到波动读者心绪的目的，所以推理作家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死亡。其实不仅仅是推理小说，在大多数小说里有两个永恒的主题：死亡和爱情，许是因为二者代表了人类生命体验悲喜的两个极端的原因吧。死亡之所以悲哀，是因为我们无法抗拒死亡，再说得悲观一点，我们从出生的时候就注定要走向死亡，每时每刻，我们都离死神更近了一点。所以，在处理“宿命”母题的时候，死亡，就是最好的表现形式。特别是十个人相继的离奇丧命，更是在人类本能的畏惧之上又添恐怖，虽然无法避免死亡但每个人还都希望善终，小说家正是利用了这一普遍心理，“死亡刺激法”屡试不爽。
二、 以童谣为情节线索
都说童言无忌，因为孩子会毫无忌惮地说出真实的想法，所以另有一个词语叫“童真”。西方又类似的说法“每个孩子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言外之意是说孩子们能够最真实地了解上帝的意旨，传达所谓的“天命”。不管古今中外，童谣都作为一种类似“谶语”之类的东西存在于民间，甚至承载了个人存亡、王朝兴替的深刻意义。当年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那气吞山河的豪迈也终究逃不过儿歌中“上我之堂，距我之床，颠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的宿命，当然其中的唯心色彩不得深信，但是从中体现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确实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曾经朋友有一句玩笑话“小朋友都是很妖孽的东西”，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三、 以暴风雪山庄为模式
这种推理小说的模式是由阿婆在《无人生还》中开创的，所谓的暴风雪山庄模式，是指互相认识或不认识的一群人，聚集于一座建筑物之内。接着由于各种原因，在一段较长时间内与外界隔绝，非但个人无法进出，甚至也无法与其他人取得任何联系。然后，在这期间发生事件（多是连续杀人事件），而凶手就在众人之中，而侦探就多在这个特殊环境中、在警察无法介入的情形下，进行有限度的搜查、推理和破案。在孤岛上，接连的风雨掀起巨浪，彻底打消了十个绝望的人的出海年头，更何况还有凶手早就布置好的不许村里人相救，无力的生命更加脆弱，在有限的空间内膨胀起无限的恐惧，宿命，让人无可遁逃。
四、 以语言技巧为亮点
我没有看过阿婆的英文原著，仅仅就人民文学出版社版本来看，推理女王在处理语言技巧上功力亦是相当不俗。推理小说在前后的连贯性上要求极高，所以很多提示性的语言就显得尤为重要，对这些语言处理得得当与否，完全可以作为品评一个小说家成就的重要标准之一。在《无人生还》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第二章第二节末尾处写道：
“这是个令人着迷的时刻。此刻，安东尼•马尔斯顿似乎已经超凡脱俗。此后，能够回想起当时这个情景的不止一个人。”
在这里叙述者打破了时空的限制，用未来的视角反观当下，采用距离关照的方法，暗示此刻的这一幕必将会发展为未来的特定结果，这一趋势不会被人力所改变，是无法阻挡的趋势，是宿命的结局。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百年孤独》的开头，可谓异曲同工之妙：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固定了开头和结尾的故事，让人类的一切小聪明变得徒劳而无聊，阿婆的高明也恰在于此：困兽犹斗的挣扎，越坚强越悲哀。或者唯有那首耳熟能详的小诗能让人释然：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需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呼吁都没有回响；
不是一切损失都无法补偿；
不是一切深渊都是灭亡；
不是一切灭亡都覆盖在弱者头上；
——舒婷《这也是一切》
好在阿婆不是悲观主义者，即使在她经历了生活的波折和失败的婚姻以后，她仍然在美好的回忆中酝酿出对生活的感恩。尽管法国作家普鲁斯特曾说过“所有的杰作都出自精神病患者之手”，但我依旧坚持认为，颓废自弃、充满病态人格如梵高、如三岛由纪夫，即使有着再多再优秀的作品，也只能称其才，而像阿婆般于困厄环境中保持乐观情绪的才可称王，只为她的从容大气、笑看风云。就算我用若多的笔墨分析了《无人生还》的“宿命”母题，但是这只是此书艺术特点上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母题”不是“主题”，最后的结局尽管凄惨却仍回归了惩恶扬善的主流意识。沃尔格雷夫充当了审判者加行刑者的角色，一切看起来的“天命”却实际上只是“人事”而已，阿婆在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游戏之后给了读者一个满意的答案：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所谓，且尽人事，但知天命——乾恒动、自强不息之精神；坤包容，厚德载物之气量，乾坤旋转，公道自在人心。
——简析《无人生还》中的宿命母题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过往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北岛《一切》
从跟随十位人物上岛的一刻起，就似乎踏上了命运的转轮，巨大的引力和惯性使人再无办法全身而退，只能随之沉浮波荡，管你什么官高禄重声名显赫，大人物沦为小角色，小角色更是摆脱不了宿命的归结，于是一场无力的反抗与有力的控制之间的戏剧就在阴云笼罩的孤岛上演，更是在整个人类的心理层面娓娓道来。
故事的梗概已无须赘述，每每重现接二连三的死亡都让我在大呼过瘾之后不寒而栗，或许，这也就是阿婆期待的效果，或者说是推理小说理应达到的高度——刺激之后的思考，甚至是对生命本身的敬畏。我看的是人民文学版本，封面十人围着小岛形成环状的图片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卷进了十个身份乘以几十年的恩怨，更卷进了亿万读者从此欲罢不能。翻开书页，《十个小兵人》的诗行映入眼帘也刻入脑际，十、九、八、七……三、二、一，无人生还，每个人都在等待末日审判，“恶人都被自己的所作缠住了，恶人都必须归到阴间。”
我相信每个深深为《无人生还》所倾倒的朋友都会在其中充满强烈的在劫难逃的感觉，是的，这就是所谓的“宿命”母题。这一母题在故事中有着多种体现，主要是以下几方面：
一、 以死亡为最终归宿。
大多数的推理悬疑小说都在这一点上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被盗、失踪等都是小打小闹，完全不能达到波动读者心绪的目的，所以推理作家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死亡。其实不仅仅是推理小说，在大多数小说里有两个永恒的主题：死亡和爱情，许是因为二者代表了人类生命体验悲喜的两个极端的原因吧。死亡之所以悲哀，是因为我们无法抗拒死亡，再说得悲观一点，我们从出生的时候就注定要走向死亡，每时每刻，我们都离死神更近了一点。所以，在处理“宿命”母题的时候，死亡，就是最好的表现形式。特别是十个人相继的离奇丧命，更是在人类本能的畏惧之上又添恐怖，虽然无法避免死亡但每个人还都希望善终，小说家正是利用了这一普遍心理，“死亡刺激法”屡试不爽。
二、 以童谣为情节线索
都说童言无忌，因为孩子会毫无忌惮地说出真实的想法，所以另有一个词语叫“童真”。西方又类似的说法“每个孩子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言外之意是说孩子们能够最真实地了解上帝的意旨，传达所谓的“天命”。不管古今中外，童谣都作为一种类似“谶语”之类的东西存在于民间，甚至承载了个人存亡、王朝兴替的深刻意义。当年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那气吞山河的豪迈也终究逃不过儿歌中“上我之堂，距我之床，颠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的宿命，当然其中的唯心色彩不得深信，但是从中体现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确实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曾经朋友有一句玩笑话“小朋友都是很妖孽的东西”，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三、 以暴风雪山庄为模式
这种推理小说的模式是由阿婆在《无人生还》中开创的，所谓的暴风雪山庄模式，是指互相认识或不认识的一群人，聚集于一座建筑物之内。接着由于各种原因，在一段较长时间内与外界隔绝，非但个人无法进出，甚至也无法与其他人取得任何联系。然后，在这期间发生事件（多是连续杀人事件），而凶手就在众人之中，而侦探就多在这个特殊环境中、在警察无法介入的情形下，进行有限度的搜查、推理和破案。在孤岛上，接连的风雨掀起巨浪，彻底打消了十个绝望的人的出海年头，更何况还有凶手早就布置好的不许村里人相救，无力的生命更加脆弱，在有限的空间内膨胀起无限的恐惧，宿命，让人无可遁逃。
四、 以语言技巧为亮点
我没有看过阿婆的英文原著，仅仅就人民文学出版社版本来看，推理女王在处理语言技巧上功力亦是相当不俗。推理小说在前后的连贯性上要求极高，所以很多提示性的语言就显得尤为重要，对这些语言处理得得当与否，完全可以作为品评一个小说家成就的重要标准之一。在《无人生还》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第二章第二节末尾处写道：
“这是个令人着迷的时刻。此刻，安东尼•马尔斯顿似乎已经超凡脱俗。此后，能够回想起当时这个情景的不止一个人。”
在这里叙述者打破了时空的限制，用未来的视角反观当下，采用距离关照的方法，暗示此刻的这一幕必将会发展为未来的特定结果，这一趋势不会被人力所改变，是无法阻挡的趋势，是宿命的结局。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百年孤独》的开头，可谓异曲同工之妙：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固定了开头和结尾的故事，让人类的一切小聪明变得徒劳而无聊，阿婆的高明也恰在于此：困兽犹斗的挣扎，越坚强越悲哀。或者唯有那首耳熟能详的小诗能让人释然：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需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呼吁都没有回响；
不是一切损失都无法补偿；
不是一切深渊都是灭亡；
不是一切灭亡都覆盖在弱者头上；
——舒婷《这也是一切》
好在阿婆不是悲观主义者，即使在她经历了生活的波折和失败的婚姻以后，她仍然在美好的回忆中酝酿出对生活的感恩。尽管法国作家普鲁斯特曾说过“所有的杰作都出自精神病患者之手”，但我依旧坚持认为，颓废自弃、充满病态人格如梵高、如三岛由纪夫，即使有着再多再优秀的作品，也只能称其才，而像阿婆般于困厄环境中保持乐观情绪的才可称王，只为她的从容大气、笑看风云。就算我用若多的笔墨分析了《无人生还》的“宿命”母题，但是这只是此书艺术特点上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母题”不是“主题”，最后的结局尽管凄惨却仍回归了惩恶扬善的主流意识。沃尔格雷夫充当了审判者加行刑者的角色，一切看起来的“天命”却实际上只是“人事”而已，阿婆在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游戏之后给了读者一个满意的答案：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所谓，且尽人事，但知天命——乾恒动、自强不息之精神；坤包容，厚德载物之气量，乾坤旋转，公道自在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