うみ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韦庄, 唐)
 
这些天断断续续的重读了CS Lewis的两本书：The Problem of Pain和 The Grief Observed
. 后者是Lewis作为通俗神学家向人们阐述为什么一个全能且慈爱的上帝会允许痛苦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其中Lewis论述了很多观点，诸如人所理解的爱或心中的幸福是有局限性的。读的过程中，我还是很欣赏他的智慧的，也很享受他理性的分析。但是问题或者重点是在第二本书：The Grief observed. 这本书是他失去爱妻之后的惨淡诉苦。整本书很严重的意识流，对于我这种读惯有张有法的paper的人来说，实在是很不习惯。也许韦庄的词更能让我理解那种撕心之痛。整个场景就是一老教授结婚没两年，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女子就离开人世，剩下他在世上欲哭无泪。我在读The Problem of Pain时始终在想：人真正经历严重痛苦时，这些娓娓道来的论述并不能使之更加相信上帝的存在。幸而多年后Lewis自己发现了，当然我并不认为他经历的杯具是幸事。
 
去年我老是在想，人生整个就是杯具，人永远在追逐自己所得不到的。当然，当时自己的确心情也不太好，但我还是心里产生了疑问：现实世界中的确每个人都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很痛苦。痛苦的根源，不是欲望，而是欲望的满足与否。痛苦的程度，正比于欲望的强烈程度，反比于欲望实现的可能性。按照这种说法，个人并不同意中国一个吃穿不愁的嫩头大学生的相思之苦和非洲一难民的果腹之忧不具备可比性。大家只不过都在各自的人生路上追逐自己的欲望，哪个更痛苦都很难说。
 
这样，去年我心中一关于圣经中Paul的困惑也解决了。Paul被罗马政府抓捕之后，还能每天喜乐。其中原因是他的欲望是追求耶稣。而一个安稳的生活，在与追求耶稣相比之下已经不算啥了。这好比我这几天体育运动接连受伤，虽然不是好事，但我个人不是很介意，因为我并不很在意一个完美的身体。当然，我还是不高兴的。
 
现实生活中，对于大多数欲望来说，实现的可能性不为零，所以我是比较倾向于自己做自己所能做的去争取实现自己想实现的。而怎么实现则只是个技术问题。但其中的一种特殊情况，就是死别了，欲望实现的可能性为零，痛苦程度可能为无限。一个自己万分喜欢的人，却阴阳相隔，无法沟通，即使有基督教天堂一说，也可能无法减轻人的痛苦。好吧，有人说死个爱人就那么痛苦，肯定是对神的爱不够。一边是活泼可爱，美丽漂亮的女人，一边是见不到摸不着的上帝，是我，我脑袋里头肯定是想前者得多。但这并不意味我对前者的爱多于后者，男女之爱和上帝之爱本身性质就不同，很大程度上不可比。这并不意味着上帝的地位在我生命中不是第一位的。
 
关于欲望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其来源。有些欲望，我们知道其来源。比如，饿了想吃东西，我们以为这是身体的工作机理。但是大部分欲望的来源，我们并不知道。比如，你突然喜欢上某某了。喜欢这个事情，真的是你控制的吗? 我先前总是想当然地以为我想实现的欲望就是我的欲望。其实，这些欲望哪来的，是否真是我自己的欲望，我根本不知道。可以把我们的意识比为计算机主进程，突然外部输入一任务，我们只知道我们要完成这个任务，辛苦的完成计算啊，完成之后散热减少啊，全身清爽啊。但进程却完全没想这个任务哪来的，真是自己想算的吗，如果自己想不算的话就可以真不算吗。
 
我们活在这世上，我们很少能，或者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产生，同时我们对于实现这些欲望还极有可能无能为力。为什么会痛苦，我想不出答案，觉得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即便如此，我个人还是选择相信造物主爱我们，还会选择微笑的继续前进。老了，才觉得，信仰是沉重的，选择需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