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的爱恨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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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
故事发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一座封闭的小城内。当时，他只有十八岁。而她，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两人带着强烈反差于主角气质的体态相逢于那间拥有一扇扇亮堂镜面的练功房里。一个矮小得只能跳小孩儿的舞，一个则攒满了一身的圆肉在大家伙面前做了个反面的典型。他们孤寂而缺陷的灵魂承受了太多外界的排挤，以至于傲慢、孤高、不可一世，然而却又踽踽独行。一直捱到两人邂逅了彼此——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般遥远的阻拦，过于深切的渴望在电光火石的一刻瞬间擦亮了世界，是他和她的世界。
尽管脑袋里朦朦胧胧的，然而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念头令他们无所适从。肉体传递着足够强烈的信号——无论是她开跨后迟迟隐在红漆地面上那窟潮湿的印子，还是他日久天长褪不去的独腿黄色人形——都在猖狂地昭显着非同一般的欲望。他们定定地望着、望着，习惯于通过自己的方式来慰藉对方，并且借此缓解自我内心中似有若无的空缺和火燎燎干扰而来的焦躁。他们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阵没来由的心烦。仿佛有他（她）在的地方，便都带了点不同往日的聒噪。他们努力撑出一幅自信的模样，脊背是扳直的，就连下巴也都扬得老高。这种孱弱的想法不断滋长着，直到他再一次触碰到她的手心，成熟的青春的力量像三月里蓬勃旺盛的生命，类似于感动的情愫在两人的心里急剧冲撞。他们一来一去地躲闪着彼此羞赧的目光，却又急不可耐地渴求触碰、渴望关注，哪怕错过了对方一丝一毫的观望都会伤害到甚至是名叫自尊的东西。
心灵的干涸与空当催促着二人滚烫而炙热的投足举手，他和她的“矜持”最终还是败给了那一股蛮力般的本能。两具极端残陋的身躯在昏暗得似乎搅进了墨的夜色里纠缠在了一块儿，互相弥补着或短或壮的不足。至此，二人就像是重新活过了一次，身与心都契合着获得了满足。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默契的达成使得主人公在一次次的欢情中释放了来自各处的压强。他们忘却了一切疼痛的触感，仿佛毕生的精力仅只剩下唯一一条出路。尽管走到世界的尽头，他们也仍旧并在一处。似乎没有什么物质，也不允许有什么物质来拆散他们。当然了，即使存在点什么，他们也是无所畏惧的。
所以我们看见了一缕似有若无的东西，有点飘渺，但总算是实实在在地被握进了手心。它是闹腾的灵魂，是一年一年凸显了形态的野兽，灌注在两段诡谲的肉体里，生龙活虎、风生水起。
「恨」
可事实是，气力的源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毛病。两端揉搓并拢的线头时而闹起性子，怎样也不肯穿过狭隘如针孔般残酷的现实。精神无法迎合肉体长时间的诉求，它们一次又一次接收着世俗庸碌的警示，三番五次站到了背离肢体的岔路口。
离开小城的那几日，他们苦苦寻找着隐身匿形的藏身之所。他们害怕世人每一寸犀利的眼，害怕拂晓时每一点破空的光，害怕惊扰了周遭的人，害怕自己任何一丝不慎的动向被机警地察觉。所以当他们身处在异乡的剧团里，火车承载着两人的前方消失了希望中的曙光。他和她一时间捧起了易怒人的脸，动不动便蹿升起来的脾气殆尽了两人先前苦苦经营的缱绻。他们感觉浑身像是沾染了无可逃脱的病毒，肮脏、恶心、不被饶恕。这种诚惶诚恐的心态逐渐生长着，在一日一夜偷窃般的行径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于是两人开始肆意地撒气，他们痛快地干架、吵骂，仿佛任何一点伤害对方的行为都能让自己变得好受一些。
而这样的状态即使回复到往日，依然存着些复发的苗头。尽管他们熟悉小城里每一处僻静的地方，身体在大胆的缠合中获得了最大限度的满足，然而心灵的空缺却在不明所以的角落里愈演愈烈地扩张。对方失去新鲜感的肢体不再保有魅力，一切都显得平淡。从此他们便像是脱离了轨迹的行星，转向两个方向发展。那轮浮沉不安黑月最终散尽了他们灵魂最末的幸福，她甚至想到了死亡。于是一个开始辗转各处地逃避，一个唯有无可奈何地追捕，像场冤冤相报的游戏。他们在自己最盛的年华里轮番挑出各自有力的魂魄，站在足够高度的地方彼此较劲。然而这场战争终究无人胜出，落败的是双方疲敝不堪而又伤痕累累的肉体，是两人不再进账的欲望。
纵使精力时不时地在暗地里蠢蠢欲动地抬头，可它们最终还是忍受了灵魂背叛般的钳制，忍气吞声。这段无所顾忌的爱情终于在灵魂神圣而无情的界限上出现了裂痕，追而不返。
「纠葛」
他和她的情事终究不是轻易能够主宰的童话，毕竟两人都拥护着一双交织冰火的灵魂和一副难以割舍的皮囊。二者就像是图纸上活跃的永动机，乐此不疲地交锋，附和着“今朝你胜一尺，明日我赢一丈”的迹象。
小说中可有可无地穿插着一截一段的风景描述，似乎毫不相关于她与他的爱恋，却又在时间的纵轴上揭示了类似于拉链一般缝合二人关系的纽带。体态日渐丰腴的她和心绪日渐复杂的他之间，似乎有什么正在急速裂变。他们带着一日不同一日的速度生长开来，胸中有如波涛汹涌着暗礁。肉体的触摸似乎一点一点迎合了精神奔流不息的暗涌——他钳在她腋下的两掌滚烫而暖热，而她也不觉得热了，汗只是歌唱般畅快地流淌——然而这种岌岌可危的渴求却又日复一日地冲蚀着两人摇摇欲坠的精神网络，灵魂在火燎燎的体内左冲右突，无法破出重围。“或许，需要尝试点改变。”他们这样想着，竟然达成了默然的共识，换以自我折磨的方式进行着肉体的较量。而这种酝酿着畸形情愫的较量，甚至连精神也被拖进了不明不白的浑水里。
尽管事实已经再明晰不过，只是两人仍旧浑浑噩噩地糊涂。他们各自生活在胶着着肉体与精神的斗争中痛不欲生，想要攀附对方获得解脱的念头一刻也没有停止。然而又不得不彼此保留着距离，克制起欲望。他们的分分合合不需要交代过多缘起，肉体与灵魂在矛盾中不断激化走向极端。
可在另一方面，身心的警惕和恐惧又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接触时的快意。他们在灵与肉的煎熬中痛苦并快乐着，仿佛“眷恋与痛苦着的是同一件事，即肮脏的欢情”。他们透过肉体的解脱排遣精神的压抑——心情焦躁时便大打出手；找不到对方时就连被枯枝划破了脚踝，流出汩汩的血也略感平静；更有甚者，想要选择死亡这种终结生命的方式给予心灵巨大的解脱。他们像迷途的野兽，在作者夸张的笔法下极尽欲望之能事，反衬得两颗干涸空洞的心灵掉了颜色似的孤单。固执的灵魂同不满的躯体连结一线，像极了难解难分的矛盾体，互相不能相容，又缺一不可地存活。他们迁就着度日，却又终日惶惶忧忧，被精神和肉体折磨得遍体鳞伤。
然而在小说的末尾，两人中只有她至始至终守护着难以割舍的骨肉，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自己的床单、身体、乃至灵魂。仿佛一种对于不懈坚持的鼓舞，神明也终于布泽了恩赐。女人的精神在肉体的延续上得到了超脱，她变得洁净而纯正。而否认这一切的污浊的精神，躲避这一切灵魂的责问的他却最终败下阵来。因为那种否认肉体，想要剥离肉体而独立存活的灵魂是无法得到升华的。因此他始终肮脏着走到了故事的终结。
细看王安忆的《小城之恋》，我们不难发现——作为主人公活跃在前线的他和她似乎并没有过多的言语。整部小说仿佛一场无声的默剧，只有他们在里头做着大跳和转圈。可恰恰是这种以动作作为支撑的文本，才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肉体接触的表达，从而凸显了灵魂的介入。而身为读者的我们，似乎也正因为无法同主角取得更多的交流而成为了仅仅是冷漠旁观的驻足者。意识因为清醒而能在洋洋洒洒的几万字中看出灵与肉的端倪来。
或许作者对于“性”的描述确实是足够旁敲侧击的，它含蓄得不行，仿佛隔着靴子无用的搔痒。可我们依然能够从中领略那段带着潮乎乎格调的，尤为畸形的爱恋。那种超越在文本之上的隐藏的精神内涵，正是王安忆作为大家不同寻常的力量吧。
故事发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一座封闭的小城内。当时，他只有十八岁。而她，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两人带着强烈反差于主角气质的体态相逢于那间拥有一扇扇亮堂镜面的练功房里。一个矮小得只能跳小孩儿的舞，一个则攒满了一身的圆肉在大家伙面前做了个反面的典型。他们孤寂而缺陷的灵魂承受了太多外界的排挤，以至于傲慢、孤高、不可一世，然而却又踽踽独行。一直捱到两人邂逅了彼此——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般遥远的阻拦，过于深切的渴望在电光火石的一刻瞬间擦亮了世界，是他和她的世界。
尽管脑袋里朦朦胧胧的，然而实在有太多太多的念头令他们无所适从。肉体传递着足够强烈的信号——无论是她开跨后迟迟隐在红漆地面上那窟潮湿的印子，还是他日久天长褪不去的独腿黄色人形——都在猖狂地昭显着非同一般的欲望。他们定定地望着、望着，习惯于通过自己的方式来慰藉对方，并且借此缓解自我内心中似有若无的空缺和火燎燎干扰而来的焦躁。他们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阵没来由的心烦。仿佛有他（她）在的地方，便都带了点不同往日的聒噪。他们努力撑出一幅自信的模样，脊背是扳直的，就连下巴也都扬得老高。这种孱弱的想法不断滋长着，直到他再一次触碰到她的手心，成熟的青春的力量像三月里蓬勃旺盛的生命，类似于感动的情愫在两人的心里急剧冲撞。他们一来一去地躲闪着彼此羞赧的目光，却又急不可耐地渴求触碰、渴望关注，哪怕错过了对方一丝一毫的观望都会伤害到甚至是名叫自尊的东西。
心灵的干涸与空当催促着二人滚烫而炙热的投足举手，他和她的“矜持”最终还是败给了那一股蛮力般的本能。两具极端残陋的身躯在昏暗得似乎搅进了墨的夜色里纠缠在了一块儿，互相弥补着或短或壮的不足。至此，二人就像是重新活过了一次，身与心都契合着获得了满足。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默契的达成使得主人公在一次次的欢情中释放了来自各处的压强。他们忘却了一切疼痛的触感，仿佛毕生的精力仅只剩下唯一一条出路。尽管走到世界的尽头，他们也仍旧并在一处。似乎没有什么物质，也不允许有什么物质来拆散他们。当然了，即使存在点什么，他们也是无所畏惧的。
所以我们看见了一缕似有若无的东西，有点飘渺，但总算是实实在在地被握进了手心。它是闹腾的灵魂，是一年一年凸显了形态的野兽，灌注在两段诡谲的肉体里，生龙活虎、风生水起。
「恨」
可事实是，气力的源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毛病。两端揉搓并拢的线头时而闹起性子，怎样也不肯穿过狭隘如针孔般残酷的现实。精神无法迎合肉体长时间的诉求，它们一次又一次接收着世俗庸碌的警示，三番五次站到了背离肢体的岔路口。
离开小城的那几日，他们苦苦寻找着隐身匿形的藏身之所。他们害怕世人每一寸犀利的眼，害怕拂晓时每一点破空的光，害怕惊扰了周遭的人，害怕自己任何一丝不慎的动向被机警地察觉。所以当他们身处在异乡的剧团里，火车承载着两人的前方消失了希望中的曙光。他和她一时间捧起了易怒人的脸，动不动便蹿升起来的脾气殆尽了两人先前苦苦经营的缱绻。他们感觉浑身像是沾染了无可逃脱的病毒，肮脏、恶心、不被饶恕。这种诚惶诚恐的心态逐渐生长着，在一日一夜偷窃般的行径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于是两人开始肆意地撒气，他们痛快地干架、吵骂，仿佛任何一点伤害对方的行为都能让自己变得好受一些。
而这样的状态即使回复到往日，依然存着些复发的苗头。尽管他们熟悉小城里每一处僻静的地方，身体在大胆的缠合中获得了最大限度的满足，然而心灵的空缺却在不明所以的角落里愈演愈烈地扩张。对方失去新鲜感的肢体不再保有魅力，一切都显得平淡。从此他们便像是脱离了轨迹的行星，转向两个方向发展。那轮浮沉不安黑月最终散尽了他们灵魂最末的幸福，她甚至想到了死亡。于是一个开始辗转各处地逃避，一个唯有无可奈何地追捕，像场冤冤相报的游戏。他们在自己最盛的年华里轮番挑出各自有力的魂魄，站在足够高度的地方彼此较劲。然而这场战争终究无人胜出，落败的是双方疲敝不堪而又伤痕累累的肉体，是两人不再进账的欲望。
纵使精力时不时地在暗地里蠢蠢欲动地抬头，可它们最终还是忍受了灵魂背叛般的钳制，忍气吞声。这段无所顾忌的爱情终于在灵魂神圣而无情的界限上出现了裂痕，追而不返。
「纠葛」
他和她的情事终究不是轻易能够主宰的童话，毕竟两人都拥护着一双交织冰火的灵魂和一副难以割舍的皮囊。二者就像是图纸上活跃的永动机，乐此不疲地交锋，附和着“今朝你胜一尺，明日我赢一丈”的迹象。
小说中可有可无地穿插着一截一段的风景描述，似乎毫不相关于她与他的爱恋，却又在时间的纵轴上揭示了类似于拉链一般缝合二人关系的纽带。体态日渐丰腴的她和心绪日渐复杂的他之间，似乎有什么正在急速裂变。他们带着一日不同一日的速度生长开来，胸中有如波涛汹涌着暗礁。肉体的触摸似乎一点一点迎合了精神奔流不息的暗涌——他钳在她腋下的两掌滚烫而暖热，而她也不觉得热了，汗只是歌唱般畅快地流淌——然而这种岌岌可危的渴求却又日复一日地冲蚀着两人摇摇欲坠的精神网络，灵魂在火燎燎的体内左冲右突，无法破出重围。“或许，需要尝试点改变。”他们这样想着，竟然达成了默然的共识，换以自我折磨的方式进行着肉体的较量。而这种酝酿着畸形情愫的较量，甚至连精神也被拖进了不明不白的浑水里。
尽管事实已经再明晰不过，只是两人仍旧浑浑噩噩地糊涂。他们各自生活在胶着着肉体与精神的斗争中痛不欲生，想要攀附对方获得解脱的念头一刻也没有停止。然而又不得不彼此保留着距离，克制起欲望。他们的分分合合不需要交代过多缘起，肉体与灵魂在矛盾中不断激化走向极端。
可在另一方面，身心的警惕和恐惧又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接触时的快意。他们在灵与肉的煎熬中痛苦并快乐着，仿佛“眷恋与痛苦着的是同一件事，即肮脏的欢情”。他们透过肉体的解脱排遣精神的压抑——心情焦躁时便大打出手；找不到对方时就连被枯枝划破了脚踝，流出汩汩的血也略感平静；更有甚者，想要选择死亡这种终结生命的方式给予心灵巨大的解脱。他们像迷途的野兽，在作者夸张的笔法下极尽欲望之能事，反衬得两颗干涸空洞的心灵掉了颜色似的孤单。固执的灵魂同不满的躯体连结一线，像极了难解难分的矛盾体，互相不能相容，又缺一不可地存活。他们迁就着度日，却又终日惶惶忧忧，被精神和肉体折磨得遍体鳞伤。
然而在小说的末尾，两人中只有她至始至终守护着难以割舍的骨肉，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自己的床单、身体、乃至灵魂。仿佛一种对于不懈坚持的鼓舞，神明也终于布泽了恩赐。女人的精神在肉体的延续上得到了超脱，她变得洁净而纯正。而否认这一切的污浊的精神，躲避这一切灵魂的责问的他却最终败下阵来。因为那种否认肉体，想要剥离肉体而独立存活的灵魂是无法得到升华的。因此他始终肮脏着走到了故事的终结。
细看王安忆的《小城之恋》，我们不难发现——作为主人公活跃在前线的他和她似乎并没有过多的言语。整部小说仿佛一场无声的默剧，只有他们在里头做着大跳和转圈。可恰恰是这种以动作作为支撑的文本，才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肉体接触的表达，从而凸显了灵魂的介入。而身为读者的我们，似乎也正因为无法同主角取得更多的交流而成为了仅仅是冷漠旁观的驻足者。意识因为清醒而能在洋洋洒洒的几万字中看出灵与肉的端倪来。
或许作者对于“性”的描述确实是足够旁敲侧击的，它含蓄得不行，仿佛隔着靴子无用的搔痒。可我们依然能够从中领略那段带着潮乎乎格调的，尤为畸形的爱恋。那种超越在文本之上的隐藏的精神内涵，正是王安忆作为大家不同寻常的力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