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长篇《声声慢》：80后重拾乡村家族伦理

宋小词，这个84年出生的年轻人尝试写长篇，自然是有很多欠缺的，如对于整体架构的驾驭能力，对于一些历史背景的隔膜，尤其是作者的叙述的声音代替了直接的对话——而这是小说最要紧的基本功。
但仍然吸引我大致读完。小而言之，因为故事，其中的家族故事和人物很细腻，由于亲历性而真实，扣人心弦。大而言之，因为背后的对乡村家族伦理的重拾。
李师江当年突然写《福寿春》时，评论家叫好，称之为叛逆的70后重归传统，重归乡村伦理的叙事。当时很喜欢这篇小说，但对于这些评论还不能完全领会其深意。如今又过了几年，人生阅历增多，才品味出这些意味来。像我这样的从外省小地方来到大都市的年轻人，曾经以为自己是自由的，独立的，但经过一些年的磨练挫折与反省后，才知道：自己的确是那个小地方的一个家族的一份子，自己的思想、道德观、价值观、行为方式，无不受其影响。而这种乡村伦理在现代社会所收到的震荡，不仅仅体现在那个小地方的人身上，也体现在似乎早已离开那个小地方的自己身上。这些年来，在工作生活中，很多痛苦矛盾，也都来源于这些：那种传统的乡村伦理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影响着自己，而自己，却是处在现代都市的转型社会中的关系之中。
现实总是不如人意，甚至很不美好。所以人人期盼一个新的社会，新的明天。但新的思想伦理不是那么一夕之间就能树立起来的。《声声慢》里，仿佛日常的生活，却勾连了几代人的命运。奶奶，奶奶的父亲和春生大爹，奶奶的堂兄，父亲母亲，叔叔，直至我和哥哥……这么多人的命运中，才能稍窥一些乡村伦理价值观的形成端倪。费孝通的《乡土中国》中，提出的时代更替中，新的规则对于旧的伦理的破坏，这更替中的空白，至今大半个世纪，命题仍未解决。而随着中国农村，空巢化、拆迁等剧烈的外部变化，更是复杂。
解决这些，不是所谓更重表面工夫的文化下乡工程，不是所谓由上而下灌输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能解决的。公民社会是一般公认的解决路径。但考虑到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才建立起了一套乡村的伦理，那么，建立公民社会，也是非常长期，需要几代人慢慢努力的过程。
这样，等再过多年，再写家族史的小说时，也许可以有另一个角度：在中国的风云变幻的不断转型的历史中（但愿只是转型，而不是革命），一个家族的每一代人，是如何以公民意识重建自己的伦理的，比如，从小区的维权活动开始。
再回到小说——从中，读出师法《白鹿原》家族与时代史诗的努力，也读出乔叶《最慢的是活着》从日常琐碎生活中重寻生命诗意与价值的努力。连题目《声声慢》，都异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