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比较一下于默和杨向荣的译文
很多人都说于默先生的译文好。那么,我就把于默先生和杨向荣先生译的《鸟》来做个比较。 一 于译: 桌布不够大,有些屋顶没有盖住,这些屋顶就这样屹立在那里,黑色和棕色,木瓦顶和茅草顶,它们像一艘艘方舟,控制着像汪洋大海似的被煤烟熏黑的顶楼——漆黑的大教堂,布满肋骨似的椽子、梁和桁梁——黑黢黢的冬天的阵风肺。 杨译:这张桌布不够宽大,有些屋顶依然暴露在外,它们就这样屹立在那里,有的呈黑色,有的呈棕色,有的是木椽顶,有的是茅草顶,像一艘艘载着被煤烟熏黑的大片阁楼的小舟。这些阁楼如同密布着肋骨似的椽子、屋梁和桁梁的漆黑的大教堂,椽梁就像冬天的阵风用来呼吸的黑黢黢的肺。 评:的确,杨译用了4个“有的”,有些累赘,没有于译简练。但不可否认,于译后半句让人费解,没有杨译的明白。 二 于译:每天的黎明揭示在黑暗中涌现出来的被夜晚的风充了气的一排排新烟囱和烟囱管帽:魔鬼的管风琴的黑色的管子。 杨译:每天黎明时分,那些在夜间就已浮现、被夜风吹鼓了气的一排排崭新的烟囱和烟道(像魔鬼手风琴上的黑管)便清楚地露出原型。 评:这句话,显然不论遣词还是明白程度,于译都不如杨译。于译中什么“揭示”、“在黑暗中涌现”、用“:”处理“魔鬼的管风琴的黑色的管子”,读了都让人莫名其妙。 三 于译:扫烟囱的没法摆脱那些乌鸦,它们在黄昏密密匝匝地待在教堂附近、长着黑色的没有枯萎的树叶的树枝上,接着扑簌簌地飞到空中,又回到树上去,每一只鸟紧贴在它自己那条树枝的自己的位置上,要等到黎明才一大群、一大群地飞走,像一阵阵煤烟、一片片尘土,起伏不定和奇形怪状,呱呱地叫个不停,叫得一道道霉黄色的亮光发黑。 杨译:扫烟囱的人总是摆脱不掉乌鸦的纠缠,它们在黄昏时分就已经密密匝匝地趴在教堂附近那些枯叶尚未脱落的黑色树枝上。这些乌鸦经常在空中扑簌簌地飞上一圈后又绕回来,每只鸟儿都紧紧地贴在树枝上自己占据的那块位置上,黎明到来后才成群地飞走,像阵阵煤烟和片片尘埃,忽高忽低,变换出各种奇形怪状,不绝如缕的呱呱的哀鸣声把一道道霉黄的亮光叫得黯然失色。 评:于译中“每一只鸟紧贴在它自己那条树枝的自己的位置上”,连用了两个“自己”,不仅意思不清,而且啰嗦。 四 于译:他封起一个个炉子,研究永远无从捉摸的火的实质,感受着冬天火焰的盐味和金属味,还有烟气味,感受着那些舐着烟囱出口的闪亮的煤烟火蛇的阴凉的抚摸。 杨译:他封起那些炉子,研究起永远捉摸不定的火的本质,体验舔舐烟囱出口闪亮的煤烟的冬季火蛇的咸咸的金属味和烟气味。 评:这句话,于译比杨译多了一层意思。没看过原文,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确,杨译用了太多的定语,读着别扭。 五 于译:在白天所有的时间里,可以看到他蹲在一架扶梯顶上,在捣鼓天花板下面、在长窗上面的檐板旁、在吊灯的平衡锤和链子旁的一样东西。 杨译:你在白天的任何时刻都可以看见他蹲在一把梯子的顶端,在天花板下面,在长窗上方的檐板旁,在吊灯的平衡锤和链条旁边鼓捣着什么。 评:于译用“天花板下面”“在长窗上面的檐板旁”“在吊灯的平衡锤和链子旁”这么多定语来修饰“一样东西”,这好比用XYZ三个坐标来确定一个物体的位置。读了之后,我们得来的意思是:父亲在鼓捣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在(X,Y,Z)这个位置。但读了杨译,我们才知道,原文并不是这么回事。真正的意思是:父亲在房子里,这儿敲敲,那儿打打。可见于译的这句话比杨译差远了。 六 于译:母亲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但是他却恭敬地注意着阿德拉。对他来说,他的房间的打扫是一个伟大而重要的仪式; 杨译:母亲对他完全束手无策,可是他对阿德拉却恭敬有加,非常在意。对他来说,打扫自己的房间是一项伟大而重要的仪式。 评:于译中“他的房间的打扫”读起来多别扭! 七 于译:他一直作好安排,好亲眼看到这个仪式,带着既恐惧又喜悦的兴奋感觉注视着阿德拉的全部动作。他认为她的一切作用有更深的象征意义。 杨译:他总是提前做好安排,要亲眼目睹这个仪式,带着恐惧与喜悦交加的兴奋感注视着阿德拉的一举一动。他认为阿德拉的所有动作都蕴含着一种更深刻的象征意义。 评:显然杨译中“一举一动”比于译“全部动作”要贴切。此外,于译中“她的一切作用”显然有些莫名其妙,读了杨译我们才知道不过是“她的一切动作”而已。 八 于译:一开头,这是一种猎人和艺术家浑为一体的爱好。这也许也是一种生物对亲属,然而是不一样的亲属,对种种生物的更深的、生物学上的同情,在一个未曾勘测过的生存领域里作试验。 杨译:最初,这是一种猎人和艺术家浑然不分的激情。这恐怕也是一种生灵对另外一种血缘相近但并非同类的生命形式在更为深邃的生物学意义上的惺惺相惜,是在某个未曾勘探过的生存领域进行的试验。 评:这句话,杨译虽然有些拗口,但毕竟意思还明白,而于译压根儿读不懂。 九 于译:这件事情也把我迷住了——这件蛋里孵出小鸟的事情,这些是色彩和形状真正希奇古怪的玩意儿。 杨译:这件事也让我着迷不已——居然可以从中孵出小鸟来,孵出这些色彩和形状都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评:这句话谁能搞懂于译是什么意思? 十 于译:几个礼拜后,那些瞎眼的小东西一下子长大了;一个个房间里充满新住户的欢快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生气勃勃的啾啾声。 杨译:几个星期过后,那些瞎眼的小东西忽然间就长大了。各个房间里充满住户发出的欢快的唧唧喳喳声 和生气勃勃的啾啾声。 评:这句话杨译不如于译。杨译中“住户”前加个“新”就好了。 底下不再做细评。我的结论是,单就《鸟》这篇小说,杨先生的这个译本显然要好于于默先生的译文。许多人说于默先生的译文好,很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其他各篇还来不及细比,不敢贸下结论。 最后补充一点,杨先生的《鸟》中描写秃鹫时写道“眼睛上蒙着一层泛白的薄膜,白内障斜斜地盖在眼珠上”,我怀疑“白内障”这个词不准确,应该译是“白翳”。这是鸟类的第三眼睑,又叫“瞬膜”,呈半透明乳白色,在飞行时借以阻挡风沙。健康的鸟都有这个结构。如果译成“白内障”,给人感觉就是一只瞎眼的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