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装满零碎物件的精致首饰盒
由沃卓斯基兄弟执导，汤姆汉克斯、哈利贝瑞、雨果维文、周迅等大牌云集的2012年度大片《云图》即将上画。早就听闻这部电影所改编自的同名小说时空之广阔、场景之宏大、结构之奇异，还被称为“不可能改编成电影的小说”。深怕看电影时一片迷雾，所以先读一遍小说《云图》预习一下。
《云图》小说的时间跨度从1840年直到下一次的人类文明，地点则遍及澳洲、欧洲、北美、韩国、夏威夷等，这个舞台可谓广阔。为了驾驭这个空前绝后的巨大舞台，作者大卫米切尔精心设计了一个堪称奇异的小说结构。整部小说由六个小故事组成，分为十一个章节，前五章节分别是前五个故事的前半部分，第六章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后五个章节分别再一一续回前五个故事的后半部分。听起来很复杂，看起来也很复杂，可看完整部小说后，我发现我被作者的这个精妙结构给愚弄了。
学写文章的时候我们都学过“插叙”这个写法，就是记叙一件事的当中插入记叙另一段事件。那好，如果按照传统的“插叙”来写《云图》这个故事，那结构就应该是这样的了：
先从第六章“思路刹路口及之后所有”开始，在叙述到山谷里的部族信奉一个神——美星的时候，就插入“美星-451记录仪”章节的内容，说明美星的来历；而在说美星来历的过程当说到她和任海柱看电影时，就插入“蒂莫西.卡文迪什的苦难经历”；在说到卡文迪什的收集齐手稿的时候，就插入“半衰期：路易莎.雷的第一个谜”；在说路易莎.雷的冒险经历中，当说到她从思科史密斯博士的公文包取得那些信件时，就插入“西德海姆的来信”；而当西德海姆的年轻音乐家从床脚下拾到那半本旅行日记后，就插入“亚当.尤因的太平洋日记”。很显然，这是一个插叙嵌套的结构，在一个插叙里面嵌套另一个插叙，这倒有点像《盗梦空间》里的多重梦境的结构，实际《云图》电影里会不会参照《盗梦空间》那种拍摄手法值得去期待。《云图》里每个插叙的故事都很长，如果再这样一个一个嵌套6层，那对读者是一个相当的考验，于是大卫设计了这个新颖的结构，确实便于整个事件的叙述和阅读。不过，我的评论需要还原《云图》“插叙”的这个本质手法，以免被它迷宫般的外表给迷惑。
写文章为什么要有“插叙”，显然，因为所插入的叙述和现在正在谈论的这件事有密切关系，可能是这件事的背景、可能是激发这件事发生的因素、可能是决定这件事发展的一个关键，因为这种重要性，使叙述者不得不先停下这段叙述，转而进入另一段说明。例如，故事开始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一个地方，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那么现在插叙一段这封信的内容，可以说明这个人是因这封信的指示来到这里的。那么这种叙述是非常自然而且有必要的。可是如果这里插入的那段内容，说的是信封上有一枚邮票，这邮票是哪个国家哪年发行的，印了多少张，邮票里面的图案是一只羊，是某某画的，是为庆祝羊年所印的等等，然后在那个人此后整个故事经历中，这枚邮票都没有再次出现过。那么所有读者都会觉得那段插叙插得莫名其妙，而且完全是浪费读者时间。
很遗憾，《云图》这本小说就存在这种浪费读者时间、无谓插叙的致命问题，只不过许多人被它的结构以及还算精彩的情节所迷惑，没看到这一本质而已。
从我重新构建的《云图》的插叙结构来看，叙述“思路刹路口及之后所有”的故事时，提到神——美星，这里插入“美星-451记录仪”章节的内容，说明美星的来历，这点是说得过去的。可是在说美星的故事时，插进去“蒂莫西.卡文迪什的苦难经历”，这就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是一种“乱入”了。请问卡文迪什的经历对美星的故事有什么影响吗？是它激发了美星的觉醒？不是！是它让美星发现了统一部的阴谋？不是！是它的内容促使美星最后起草十二条言论？也不是！说来说去卡文迪什的经历只不过是美星学习时看过的无数电影中的一部而已，如说有什么特别，充其量说就是一部当时的“禁片”，并且在看的过程中被打断了，以至于美星在“看结局”的好奇心促使下临行刑仍希望看完它而已。这说明了什么呢？插一段基本是毫不相干的叙述，在美星的故事中有这个必要吗？拿掉卡文迪什，美星的故事同样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同样的问题同样地出现在其它的故事中，“亚当.尤因的太平洋日记”只是音乐家弗罗比舍故事中一本被遗弃在书架角落以及用来垫床脚的破书，它给了弗罗比舍音乐灵感了吗？促使他追求爱情了吗？迫使他自杀了吗？没有，只是毫无用处的一本破书！弗罗比舍写给科斯史密斯的信，在路易莎.雷地故事中，揭发了核电站漏洞了吗？拯救了路易莎于危难了吗？促使阿加莎去面对大公司的阴谋或其他人去帮助路易莎吗？没有，只是一堆毫无用处的纸张！叙述路易莎.雷故事的那些手稿，让卡文迪什破产并经历苦难了吗？骗他入了老人院吗？帮他逃脱了吗？没有，你也许会说“这个手稿帮助了他在老人院重新振作了呀”，可是一定要是路易莎.雷故事的手稿吗？路易莎.雨、或者路易莎.风的手稿不行吗？关键是有手稿，而不是手稿的内容，有必要花那么大篇幅将手稿里的阿加莎.雷的故事完整地告诉读者？这些故事，无论是音乐家弗罗比舍，还是记者阿加莎.雷，还是卡文迪什，将他们分别拆开来独立成一本书都是完整的，删去了插入的情节后完全不影响事情的发展和结局。所以我要问，这样插进去故事有意义吗？
也许有人要反驳，只有这样才形成轮回，才反映出人类历史循环的深刻主题啊。可是，整本书里面，什么东西体现了轮回呢？就那个“彗星形的胎记”？不说故事中有些主角是否有这个胎记还是疑问，即使都有，那么就是前世的轮回？这样的联系牵强了一点吧？说那些日记、信笺、手稿、记录仪是轮回的联系也说不通，看过这些东西的人千千万，不可能都是里面主人公的后世吧。最最关键的，是小说的这些所谓“轮回”缺乏有机的联系，就是前面说的：插叙的事件在当前事件中无关紧要，因此就算确定是前世轮回，那又怎么样？难道“不是那个前世”的人在这个故事中就不具备动机或条件去完成他所要完成的事？从《云图》的内容看，显然找不到这种证据。
小说中关于轮回和人类历史循环的最深刻体现反而是在这六个故事之外的第七个故事里面第七个故事是亚当.尤因听说的那个关于查塔姆群岛原住民莫里奥里人的历史。说的是莫里奥里人因信奉不让他人流血的信仰，后被侵略者毛利人征服残酷奴役的事情。这个情节与第六个故事信奉美星的山谷人被科纳人入侵的情节基本一致。从这个联系上看，含义是即使到了下一次文明，美星所定立的与人为善的朴素准则仍会被践踏，人类文明还是不能摆脱历史的重演。但就像我写的这段文字所陈述的内容一样，要表现这个主题，只需要亚当.尤因故事的一小部分、美星故事的一小部分还有思路刹路口故事就可以了，《云图》里面的其他内容只不过是生硬接驳的枝节而已。
最后，作者还煞费苦心地为每一个故事使用不同的叙述方式，甚至为思路刹路口那部分“创造”了一种新的语言，这或许能唤起读者的新鲜感，但完全无补于上述的结构缺陷。六个故事除了极个别联系稍密切外，其余的都显得零零散散，既不为故事主线提供内容，也不为主题提供支持，最后，甚至连“云图”这个标题本身都变得有点不知所云。
这就像一个制作精致的首饰盒，里面除了装有一枚戒指外，其余就装了一只国际象棋、一粒围棋、一颗象棋、一张扑克牌和一个麻将。每样都很新鲜好玩，可似乎都不应该放在首饰盒里面。
《云图》小说的时间跨度从1840年直到下一次的人类文明，地点则遍及澳洲、欧洲、北美、韩国、夏威夷等，这个舞台可谓广阔。为了驾驭这个空前绝后的巨大舞台，作者大卫米切尔精心设计了一个堪称奇异的小说结构。整部小说由六个小故事组成，分为十一个章节，前五章节分别是前五个故事的前半部分，第六章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后五个章节分别再一一续回前五个故事的后半部分。听起来很复杂，看起来也很复杂，可看完整部小说后，我发现我被作者的这个精妙结构给愚弄了。
学写文章的时候我们都学过“插叙”这个写法，就是记叙一件事的当中插入记叙另一段事件。那好，如果按照传统的“插叙”来写《云图》这个故事，那结构就应该是这样的了：
先从第六章“思路刹路口及之后所有”开始，在叙述到山谷里的部族信奉一个神——美星的时候，就插入“美星-451记录仪”章节的内容，说明美星的来历；而在说美星来历的过程当说到她和任海柱看电影时，就插入“蒂莫西.卡文迪什的苦难经历”；在说到卡文迪什的收集齐手稿的时候，就插入“半衰期：路易莎.雷的第一个谜”；在说路易莎.雷的冒险经历中，当说到她从思科史密斯博士的公文包取得那些信件时，就插入“西德海姆的来信”；而当西德海姆的年轻音乐家从床脚下拾到那半本旅行日记后，就插入“亚当.尤因的太平洋日记”。很显然，这是一个插叙嵌套的结构，在一个插叙里面嵌套另一个插叙，这倒有点像《盗梦空间》里的多重梦境的结构，实际《云图》电影里会不会参照《盗梦空间》那种拍摄手法值得去期待。《云图》里每个插叙的故事都很长，如果再这样一个一个嵌套6层，那对读者是一个相当的考验，于是大卫设计了这个新颖的结构，确实便于整个事件的叙述和阅读。不过，我的评论需要还原《云图》“插叙”的这个本质手法，以免被它迷宫般的外表给迷惑。
写文章为什么要有“插叙”，显然，因为所插入的叙述和现在正在谈论的这件事有密切关系，可能是这件事的背景、可能是激发这件事发生的因素、可能是决定这件事发展的一个关键，因为这种重要性，使叙述者不得不先停下这段叙述，转而进入另一段说明。例如，故事开始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一个地方，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那么现在插叙一段这封信的内容，可以说明这个人是因这封信的指示来到这里的。那么这种叙述是非常自然而且有必要的。可是如果这里插入的那段内容，说的是信封上有一枚邮票，这邮票是哪个国家哪年发行的，印了多少张，邮票里面的图案是一只羊，是某某画的，是为庆祝羊年所印的等等，然后在那个人此后整个故事经历中，这枚邮票都没有再次出现过。那么所有读者都会觉得那段插叙插得莫名其妙，而且完全是浪费读者时间。
很遗憾，《云图》这本小说就存在这种浪费读者时间、无谓插叙的致命问题，只不过许多人被它的结构以及还算精彩的情节所迷惑，没看到这一本质而已。
从我重新构建的《云图》的插叙结构来看，叙述“思路刹路口及之后所有”的故事时，提到神——美星，这里插入“美星-451记录仪”章节的内容，说明美星的来历，这点是说得过去的。可是在说美星的故事时，插进去“蒂莫西.卡文迪什的苦难经历”，这就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是一种“乱入”了。请问卡文迪什的经历对美星的故事有什么影响吗？是它激发了美星的觉醒？不是！是它让美星发现了统一部的阴谋？不是！是它的内容促使美星最后起草十二条言论？也不是！说来说去卡文迪什的经历只不过是美星学习时看过的无数电影中的一部而已，如说有什么特别，充其量说就是一部当时的“禁片”，并且在看的过程中被打断了，以至于美星在“看结局”的好奇心促使下临行刑仍希望看完它而已。这说明了什么呢？插一段基本是毫不相干的叙述，在美星的故事中有这个必要吗？拿掉卡文迪什，美星的故事同样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同样的问题同样地出现在其它的故事中，“亚当.尤因的太平洋日记”只是音乐家弗罗比舍故事中一本被遗弃在书架角落以及用来垫床脚的破书，它给了弗罗比舍音乐灵感了吗？促使他追求爱情了吗？迫使他自杀了吗？没有，只是毫无用处的一本破书！弗罗比舍写给科斯史密斯的信，在路易莎.雷地故事中，揭发了核电站漏洞了吗？拯救了路易莎于危难了吗？促使阿加莎去面对大公司的阴谋或其他人去帮助路易莎吗？没有，只是一堆毫无用处的纸张！叙述路易莎.雷故事的那些手稿，让卡文迪什破产并经历苦难了吗？骗他入了老人院吗？帮他逃脱了吗？没有，你也许会说“这个手稿帮助了他在老人院重新振作了呀”，可是一定要是路易莎.雷故事的手稿吗？路易莎.雨、或者路易莎.风的手稿不行吗？关键是有手稿，而不是手稿的内容，有必要花那么大篇幅将手稿里的阿加莎.雷的故事完整地告诉读者？这些故事，无论是音乐家弗罗比舍，还是记者阿加莎.雷，还是卡文迪什，将他们分别拆开来独立成一本书都是完整的，删去了插入的情节后完全不影响事情的发展和结局。所以我要问，这样插进去故事有意义吗？
也许有人要反驳，只有这样才形成轮回，才反映出人类历史循环的深刻主题啊。可是，整本书里面，什么东西体现了轮回呢？就那个“彗星形的胎记”？不说故事中有些主角是否有这个胎记还是疑问，即使都有，那么就是前世的轮回？这样的联系牵强了一点吧？说那些日记、信笺、手稿、记录仪是轮回的联系也说不通，看过这些东西的人千千万，不可能都是里面主人公的后世吧。最最关键的，是小说的这些所谓“轮回”缺乏有机的联系，就是前面说的：插叙的事件在当前事件中无关紧要，因此就算确定是前世轮回，那又怎么样？难道“不是那个前世”的人在这个故事中就不具备动机或条件去完成他所要完成的事？从《云图》的内容看，显然找不到这种证据。
小说中关于轮回和人类历史循环的最深刻体现反而是在这六个故事之外的第七个故事里面第七个故事是亚当.尤因听说的那个关于查塔姆群岛原住民莫里奥里人的历史。说的是莫里奥里人因信奉不让他人流血的信仰，后被侵略者毛利人征服残酷奴役的事情。这个情节与第六个故事信奉美星的山谷人被科纳人入侵的情节基本一致。从这个联系上看，含义是即使到了下一次文明，美星所定立的与人为善的朴素准则仍会被践踏，人类文明还是不能摆脱历史的重演。但就像我写的这段文字所陈述的内容一样，要表现这个主题，只需要亚当.尤因故事的一小部分、美星故事的一小部分还有思路刹路口故事就可以了，《云图》里面的其他内容只不过是生硬接驳的枝节而已。
最后，作者还煞费苦心地为每一个故事使用不同的叙述方式，甚至为思路刹路口那部分“创造”了一种新的语言，这或许能唤起读者的新鲜感，但完全无补于上述的结构缺陷。六个故事除了极个别联系稍密切外，其余的都显得零零散散，既不为故事主线提供内容，也不为主题提供支持，最后，甚至连“云图”这个标题本身都变得有点不知所云。
这就像一个制作精致的首饰盒，里面除了装有一枚戒指外，其余就装了一只国际象棋、一粒围棋、一颗象棋、一张扑克牌和一个麻将。每样都很新鲜好玩，可似乎都不应该放在首饰盒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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