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故事

（有剧透，未看过者慎入）



十八号收到译者赠送的《日落之后》，苦等已久的我在当晚便开始阅读，断断续续地，花了三天时间读完这一本老金的短篇小说集。译者功力不错，基本上翻译得比我手头上的《云图》好太多了，只是间或有些错别字，希望《日落之后》能卖完第一印刷批次，然后第二刷时把错字纠正过来。接下来，就是等待《魔符》，《11/22/63》，《黑暗塔4.5：穿过钥匙孔的风》《群星暗淡的夜晚》，《守夜》（台译名《玉米田的孩子》）了……
最开始阅读老金的作品，是在高三的时候，那时候，学业压力沉重，加上在一间重点高中里，我的成绩是属于垫底的行列，让我许多时候都感受着那种几近窒息的无力感。我奋力追赶，却总是无法追赶上其他人，有时候会在想，我喜欢文学，也想读和文学有关的专业和做与文学相关的工作，但为什么却因为和文学无关的理科，而让我无法得到我想要的。在合上教科书的闲暇时间（这种时间并不多），我还是继续看书，不过则是看课外书，以小说居多。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接触了老金。
和很多人一样，我一开始也是买的《肖申克的救赎》，我想这也是老金在中国最有知名度的作品了，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觉得《肖申克的救赎》有多好，起码同一本短篇集里的《纳粹高徒》就比《肖申克的救赎》好太多了。
从那之后，我开始购入老金的其他作品，因为家境问题，我在读书时并没有太多零花钱，所以每一次攒够钱买入他的作品后，便是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看完。老金的叙述风格很跳跃性（我一开始因为这个而几乎放弃读他的作品），很细节化，看他的作品，不像是看文字，而像是在看一部美国人日常生活的电影，非常生动。
经历过叙事复杂，风格多变的前期作品后，老金后期作品结构比较直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水平倒退，相反，他在后期的故事里注入了更多的温情，血腥画面和吸血鬼狼人之类的元素也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入的心灵战栗，通过各种日常可见的事情，逐渐深入，让读者从心里冒出恐惧感，但又能保有一种对人性的期望，这种深层的描写让老金拥有了更高的声誉。而这也是我们中国的恐怖作家们所欠缺的，我们一直停留在“表面的吓人”程度。
在《日落之后》这本老金出版于二零零八年的短篇小说集里，大部分故事都和爱有关，有时候会造成一种错觉，会让你以为老金是在写一本爱情小说集，然后在忽然想起后才往里面塞进一些“恐怖小说”的元素。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第一篇《薇拉》，还有第八篇《N.》，后者证明了老金还是喜欢写克苏鲁神话体系的故事。其他十一篇大致上保持着老金的短篇写作功力，稍逊于我提及的那两篇。而这其他的十一篇故事里，《毕业日午后》这一篇我个人不是很喜欢，《遗物》这一篇则不知道怎么说，也许是因为我们并不像美国人一样，一直在911事件的伤痛里挣扎出来。
《薇拉》一开始的场景，是在一个车站里，大卫发现了他的未婚妻薇拉不见了，便动身外出寻找，同行的其他人并不赞成他的决定，而且大部分处在烦躁的情绪里，一开始我也理解，毕竟因为故障而不得不中断旅途，是谁都会心情不好。不过随着情节的深入，当看到大卫来到“26”酒吧，在脱轨器乐队的音乐声中找到薇拉时，他却发现无法在镜子里看见两人，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个关于鬼魂的故事，而在前面的描写中，我却以为只是一群旅客的故事。
老金的高明之处，就在于通过细致的描写而让故事里的人物活灵活现，活灵活现得让人看不出端倪，直到老金想要让读者知道时，才来了一个转折。但开始进入灵异场景之后，并不是什么鬼魂惊觉自己死了而愤怒得猎杀活人的情节，而是让大卫和薇拉继续对话，继续着情侣之间的对话。生或死，车站或酒吧，他们都不介意，不介意在何时，不介意在哪里，只要彼此能够一直在一起。
于是，在一直有音乐的酒吧里，在打烊之后，在活人都带着醉意，或单独或有伴地离开之后，他们相拥而舞，在那曲悠长的乡村音乐里，他们有时出现在镜子里，有时则消失在镜子里。
于是，我们知道，斯蒂芬金被人贴上的标签，多数时候写着“恐怖小说作家”，但是，他也能轻易地写出感人肺腑的爱情之歌，或是让人怅惘的人性之诗。
只要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