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远方

      当我想起在欧洲的那些日子时，我的身旁往往没有你。于是这些记忆愈发地变得神秘，梦幻，变得不真实。
      你跟我说，时常想起以前一起“周游列国”的时光，很遥远，却依然怀念。睁开眼睛面前全都是一堆破事，心里又是酸楚。
      我曾尝试将这些美好的记忆分享给我的家人和朋友，分享给我最亲密的人。一阵子还行，过了十分钟，他们都纷纷走开了。像这样的猎奇，是有个心动的时限的，过了这个时限，我讲的便如同电视剧一般，权充背景乐了。
      其实都一样。
      故乡，回忆，感情，经历，都一样。幸运的是，总有人和自己一起拥有这些过去。不幸的是，也只有拥有相同过去的人才会珍惜、怀念这些过去。
      其他人？便是掩饰，便是不耐烦，便是不知道，便是你爱咋地咋地。
      我太明白这个感觉了。我是个极不愿意勉强别人干什么的人，所以一旦稍露些不情愿，我便会住嘴。这样一种无法言说的经验我拥有太多。
      然而，我的情感却在偷偷发酵。记忆酝酿成不真实的梦，闪着瑰丽色彩的梦。再然后，我不再碰到一个人便说我的过往，我知道这个人不会理解，也没有兴趣理解。我的这个梦只属于我和你。它由一种渴望公开的状态逐渐塌陷成私属的小玩意。
      在那个下午，我和你坐在咖啡馆里，说着生活的可笑和无奈。你又在感叹，那个时候多好啊！天像假的背景一样蓝，周围的小石板路，匆匆而过的高个金发女子，还有酒鬼，穿着黑衣服乞讨的寡妇，突然间一个趔趄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小心”的提醒。是天堂吧？除了天堂有这样和谐的景象，还有其他吗？
      你说等六七十岁了，一定再回去，看看那个小镇。
      我点头。心里想着，那个时候我应该死了吧？在你怀念之前，你会来病房看我吗？还像个好朋友一样分享眼泪和祝福吗？
      人都是孤独的。像那个女孩一样出人意料地在雪地里寻死，最后被冻醒，所有圣洁和怨念都归置到自己身上：她失去了耳朵，唯一骄傲的容貌也远离她而去。该死的生活还得继续，突破底线地继续。
      于是，她开始想念自己的美貌。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她如今万分怀念。
      这样看来，只有活在当下。怀念过去是愚蠢的，也是一种逃避。畅想未来是幼稚的。唯有现在，我跟你分享我的念想的现在，构成了我们未来会怀念的过去。
      你拿起杯子小啜了一口咖啡，哭了。你说，可是你要走了啊。
      对啊，我是将要走了啊。我现在不是还和你一起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