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伸伸脚

【一】寫本錄文錯誤：
○185頁：
隋侯白《啓顏錄》更闢有“論難”專篇，敦煌S.610寫卷記載有關北齊高祖時及隋初僧人講經論議的情形說：
高祖又嘗以四月八日齋會講說，石動筩時在會中，有大德僧在高座上講，道俗論難，不能相決。動筩後來，乃問僧曰：“今是何日？”僧答云：“是佛生日。” 動筩即云：“是佛兒。”僧即變云：“今日佛生。” 動筩又云：“佛是日兒。”衆即大笑。

案：侯白《啓顏錄》本是笑話書，但其中的譏誚與講經至有關係。這裡的交代有點不明，敦煌寫卷S.610就是《啓顏錄》的寫本。王利器先生《歷代笑話選》已經對版本情況做過說明，并將寫卷錄文全部錄出。這裡“是佛兒”，當作“日是佛兒”，漏掉了“日”字（見圖一）。下面一句，“今日佛生”，錄文不誤，但我懷疑作“今日生佛”，這樣才會說“佛是日兒”。這條只見于敦煌本，姑存疑。

○220頁：
俄藏敦煌文獻Ф.109錄文第13行：
能者合掌虔恭著，經題名字唱將來。

案：219頁附了寫卷開頭部分的原圖，錄文當作“能者合掌虔著恭，經題名字唱將來。”

【二】傳統文獻標點的錯誤：
○207頁：
圓珍在《佛說觀普賢菩薩行法經記》“重閣講堂”條有云：
言講者，唐土兩講：一俗講，……二僧講，安居月傳法講是（不集俗人，類也若集之，僧被官責）。……

案：小注內標點顯然不通，當作“不集俗人類也，若集之，僧被官責”。查《大正藏》卷56，227頁下欄，標點不誤（見圖二）。另外這本書224頁引同一材料，亦不誤。或許是編輯的錯？

○242頁：
《續高僧傳》卷三〇《道紀傳》：“釋道紀，未詳氏族。高齊之初，盛弘講說，然以《成實》見知。……後遭周氏吞併，玄教同廢。呼嗟俗壤，每崇斯業。及開法始，更廣其門。故彼論初云邪見者是也。所以世傳《何隱論》，師造《金藏論》。終惟紀也，故改名云。然其所出抄略正文，深可依准，後不測其終。”（T50.701a-b）

案：這段文字有點費解，但“世傳《何隱論》，師造《金藏論》”，似乎有點問題。我認為標點應作“世傳何隱論師造《金藏論》”，何隱論師即指“道紀”。僧傳言道紀早年“以《成實》見知”，所以稱“論師”。否則“師造《金藏論》”，好像說道紀是道宣的老師，頗為突兀。至於爲什麽叫何隱論師？爲什麽又改名，一時想不明白。我猜何隱論師大概是說義解高妙，文無隱滯。
又元僧曇噩撰《新修科分六學僧傳》卷一七“齊道紀”條：
姓何氏，鄉里則未聞也，學專《成實》，尤盛門徒。……數年之間，環鄴之境，皆遵其教，故世共稱之‘何隱論師’而尊事焉。（《卍續藏經》77冊）

說道紀“姓何氏”是誤解《續高僧傳》史文，但也同樣把“何隱論師”理解成是對道紀的稱呼。

【三】史料理解的問題：
○226頁：
按：《八關齋經》除沮渠京聲譯外，另有異本，如安公錄失譯、異出本等，僧祐《法苑》輯錄《八關齋緣記》等。

案：《出三藏記集》卷十二有《法苑雜集原始集》，是僧祐根據各種佛經摘抄撮述的條目，類似後世的《大宋僧史略》。這篇東西又簡稱“法苑集”，但《八關齋緣記》作為《八關齋經》的異本，無論如何有點奇怪。

○122頁：
貞元三年正月。右補闕宇文炫上言，請京畿諸縣鄉村廢寺，并為鄉學。并上制置事二十餘件。疏奏，不報。
這一奏言雖未被採納，但卻透露出唐代地方寺院多有義學、寺塾的興辦，顯然具有民間社會教育的輔助職能。

案：這條出《唐會要》卷三五。按照文字的本來意思，是說將廢棄的寺院改為鄉學。寺院是寺院，鄉學是鄉學，好比798工廠廢掉了，改成了藝術區，不能得出結論說工廠同時也有藝術娛樂功能。再查一下百度，這條材料嚴耕望《唐人習業山林寺院之風尚》也用過，嚴先生說“蓋佛寺本多義學、或學子寄寓，故炫有此奏耳。”作者可能受到嚴氏的影響，因為這條材料的上一個註釋引的正是這篇名文。

以上說的都是小錯，至於行文中邏輯的奇異，推論的疏漏，好像也不在少數。總的感覺是，面對敦煌的寫本，我能讀懂的，作者差不多也說了；我讀不懂想找人講懂的，作者幾乎一句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