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欢长谢。
我是一个反射弧很长的人。昨天连城三纪彦挂了,我哀叹了一下《一朵桔梗花》然后仿佛这事就过去了。今天晚上在图书馆,大概为了纪念一下他,所以没有多想拿起了《恋文》。
所谓恋文,其实就是情书的意思。
《恋文》是他夺得第91届直木奖的作品。而我熟悉直木奖,是从第134届获奖作品《嫌疑人X的献身》开始的,那是我最最喜欢的推理小说。
初看几页还在想“咦!连城这货不是写推理小说的嘛。结果看来言情也一样的拿手嘛。”后来才发现,原来推理小说家写小言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猛拐几个弯。大有一种折原一出名的叙述性诡计的意味。也就是说,看推理小说家写的小言比看普通的小言更带劲,而连城又是推理小说家里少有的笔风绵丽哀婉、却哀而不伤的人,这缠绵绮丽的行文风格太适合以大正时期(1912--1926)、昭和初期为背景的小言了。
夜樱自风中飘散、轻盈缱绻落入杯中,点碎映月之水面。这镜花水月一般倏忽而逝的物哀之美被多少诗人代代吟咏。而连城的故事总会给你这样的感觉。
《红唇》是让我印象很深的一篇。篇目里引用的大正时代的名歌《凤尾船之歌》的歌词,让我读罢掩卷怔然良久。看的是广西师大出版社2012年版本的《恋文》,翻译是王蕴洁,不知凤尾船之歌的翻译是自己翻的还是在网上找的,总之让我很不满意,我觉得句子的重点放错了,所以翻译出来的意思也完全不一样。由于属于日语小白,也许是我对歌词理解错误了,现在我把在网上搜的歌词贴在下面。
凤尾船(就是威尼斯那种冈多拉:gondola)之歌
作诗 吉井勇 作曲 中山晋平
大正4年
いのち短(みじか)し 恋(こい)せよ乙女(おとめ)
少女啊,人生苦短,快去恋爱吧
朱(あか)き唇(くちびる) 褪(あ)せぬ间(あいだ)に
趁一抹红唇尚未退色
热(あつ)き血潮(ちしお)の 冷(ひ)えぬ间(あいだ)に
趁一腔热血尚未冰冷
明日(あす)の月日(つきひ)は ないものを
明天就没有这样的好时光了
いのち短(みじか)し 恋(こい)せよ乙女(おとめ)
少女啊,人生苦短,快去恋爱吧
いざ手(て)をとりて 彼(か)の舟(ふね)に
一旦寻觅到爱人,就乘上那生命之舟吧
いざ燃(も)ゆる頬(ほお)を 君(きみ)が頬(ほお)に
在那滚烫的脸颊,你的脸颊上
ここには谁(だ)れも 来(こ)ぬものを
(不然的话)谁也不会再来这里
いのち短(みじか)し 恋(こい)せよ乙女(おとめ)
少女啊,人生苦短,快去恋爱吧
黒髪(くろかみ)の色(いろ) 褪(あ)せぬ间(あいだ)に
趁一头黑发尚未褪色
心(こころ)のほのお 消(き)えぬ间(あいだ)に
趁心中之火尚未冷灭
今日(きょう)はふたたび 来(こ)ぬものを
就不没再有今天这样的好时光了
看歌词就知道,又点燃了我的少女心。不过还没来得及将自我洗刷的情绪激发出来,就有一件事情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图书馆同桌的两个男生,看样子都是英语系的,我先把他们设为A君和B君吧。A君B君面对面坐着并且都在靠墙的一侧。此时A君有问题问B君,就把书递过去。B君扶眼镜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他的手。是指节有些突,但整体很修长的绝对算得上漂亮的手。
B君颀长的手指在A君的书上戳来戳去,侧着头给A君讲翻译问题。A君指甲剪得齐齐的手伸过去交叠在B君手上,指向另一道题。然后B君犀利的“啪”拍开A的手,左手推眼镜,平静看题。
——我装作盯着墙上的装饰画转过脸去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们一阵,一脸严肃的转回来盯着书了。然后你们懂的,我脑洞又开大了o(*≧▽≦)ツ 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阵“少年啊,人生苦短,快去恋爱吧~!”然后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掩饰着内心的小雀跃。
俩男孩子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基了!~看到这种情节我好开心~!
于是题外话到此结束,我们赶快转回正题吧。
《红唇》里田津几十年前见过萤火虫的景象和几十年后他们开车意外在下雨天看见萤火虫在湿濡的草地里飞行的场面相交叠。给了我很大的震撼。就好像田津当年默默藏起心里对军官的爱慕,努力给美女好友和军官牵线搭桥,甚至在火车站给军官送行的时候,都是由她用肩架起好友让她依稀看见了军官的最后一面。年迈的时候用赢来的小钢珠换来一支口红,把它当做是当年军官送好友时也同样送给她的礼物,也许是一辈子时间里最后的执拗。许给自己不存在的记忆,圆了一场四十年的单恋。
《我的舅舅》这一篇同样也很棒。印象最深的是最后夕美子戳破自己藏有母亲对舅公深深爱恋的五张照片。母亲与舅公之间隐秘的恋情是不能被承认的,所以母亲在舅公给她拍的最后五张照片里作出了最初与最终的告白。镜头前炽热的眼神也许不能说明什么,但五张照片里或笑着、或沉思、或歪着头做鬼脸的表情,都有着不同的口型。舅公一直以为是为了配合姿势而无意义的表情,和在一起却是诉说着“あ、い、し、て、る”——我爱你。
连城三纪彦用着温柔如诉的笔触写了百转千回的故事,我本想写个正儿八经的读后感来纪念一下的,戳开的BGM是河图的《紫衣重》本以为古风歌与大正昭和时代会有些违和,没想到歌词意外的贴合《恋文》这本书。
前尘一梦人依旧,依旧已足够,何须在意看穿或看透。若向人间借白首,谁借我千秋,原来此生非我有。
~~~谨以此不怎么正经的文悼念连城三纪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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