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丁香冷的街道

　　
　　近日看完两本日本文学书。《紫藤花香冷的街道》《孤舟》。发现渐渐迷上渡边淳一有点清淡疏离的讲故事方式。
　　故事中的男女主角无论是偷情，谈恋爱都是稍稍带了些拘谨和客气的，一如日本人在我脑海模糊的印象。日本男人发脾气或者维护爱的时候那一声突然爆发的“请不要说下去了！”然后头一低。这个动作无论是在动漫还是文字作品里每次都给予我以震撼，每次我也将它视作真正的高潮，每一次我都先入为主的期待这样的爆发。而文学作品中的日本女子总像一朵雏菊，一朵清秋的雏菊。缠着腰带的和服，接过丈夫西装挂在衣架，准备好郊游的便当，寿司，三明治。仿佛随时都要略带慌张的说“请原谅！”“对不起，让您等候了！”
　　书中弥漫的清淡的气息，却不妨碍一个城市错乱的街道，植物园黄昏五点的夕阳，回家必经的十分钟的上坡巷道以及拥挤的火锅店沸腾的人声所带来的平淡生活的温暖。这样的场景容易让你将自己带入，仿佛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人，一如那个在公园牵着一只气球穿着肥大棉衣的老奶奶在身旁走过一样平常。
　　紫丁香盛开在两旁的街道，而不是日本更为常见的樱花。这个意象太为重要了，就像南京街道旁浓密整齐的梧桐树，成都入夜时分潮湿气息下娇艳美丽的夹竹桃，北京郊区一路畅通无阻的马路旁的一水白杨树。正确的无可替代融进城市骨子的风景，浸润着城市早起暮昏的韵味，浸润着下午两点燥热下的倦怠和凌晨醉酒的人间烟火，才有了这里人的“魂”。
　　是的，仅有的几位人物主角都透着紫丁香冷的魂。紫丁香是线索，是无形的大树，荫蔽了蠢蠢欲动的情欲，芳香中缠绕了幽微的心理，无力承担的，坚定信念的人性心理一点点揭开。
　　“夜色中，有津看到了一个这样的男人。他在激情燃烧，但却燃烧不充分，最后心灰意冷的回到家。”
　　紫丁香就是在这样的暮色四合寒气撩人的暮秋香气淡袭。
　　植物园四五点的阳光非常好。一片联茵的草地，一个池塘，清静而闲适，曲曲折折的小径通向研究院，车水马龙的街道，住宅区。坐电车回家要过几个街道，还要走十来分钟的上坡路。一路的紫丁香。
　　有津的行李箱装着用保鲜膜细心裹好的泥土，衣服，电脑倒成了附带品。有津的大手像抚摸孩子般抚摸着泥土，谁让他是植物学的老师呢。有津曾在寒冷的荒野里热烈的想念佐衣子。
　　佐衣子有很多鲜艳的和服。那些嫩绿的和服在每次约会前仔细穿好再绑上合适的腰带。有一次竟然被母亲带来的那个人看到了，佐衣子感觉到被冒犯，不被尊重，这是因为有津才专门打扮的啊。
　　有津先抵达餐馆，与主人交谈。不由分说的让佐衣子一起喝酒。“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一个小时也可以啊。”“明天下午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佐衣子进入，有点拥挤的餐馆，角落的包厢。“对不起，让您久等了！”见过多少次还像第一次，刚开始总是多了份客气。虽然拥挤吵闹，但透着的还是那份淡淡的感觉，就像眼前的清酒。
　　下了雪的城市，雪一直不化。出了旅馆，送佐衣子回家，带了份何日再相见的惆怅。
　　裹紧大衣，心里在拒绝，身体在拒绝。强烈的反抗，隐隐中却又在刚分别的第二天紧张的期盼电话响起。
　　在真正爱上的时候有津是大胆而霸道的，事后才猛然惭愧。佐衣子是任性而胆怯的，固守自己的矜持，可能拒绝更容易说出口。事后还要一遍遍咀嚼当时蛛丝马迹的反抗，给自己安慰。
　　佐衣子躺在医院里，在沸水中翻滚煮来煮去的器械一如十年前深入她体内的冰冷试管里德白色液体，巨大的耻辱和巨大的害怕。这一次，又要深入。不相干的深入。上一次，以无法启齿的费方式带来一个孩子。这一次是毁掉爱的结晶。
　　护士把窗帘呼啦一下拉开。阳光铺满整个病房。有津不在，佐衣子静静躺在床上。等待麻醉过去，等待到黄昏疼痛减轻回家。
　　紫丁香的香气就在裹紧大衣独自走回家的路上突然察觉。
　　“那，再见！”两人顺着街道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在拐角消失，汇入十字路口。
　　自此，佐衣子再婚。苑子和志贺结婚。
　　
　　
　　大约六七点的样子，夜色刚上。路灯暖了行人的线条，紫丁香的阴影冷了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