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时有作 有时无作——读《佛像的历史》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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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大精深的文化面前，人容易谦虚，因为稍不小心，就会让日后的自己鄙夷此时的狂妄无知。即便是一件小物，也不敢轻言穷尽其古今；遇到了说大话的，同样也不敢轻易批评。约半年前，微博上看到有人为切尔西的托雷斯设计了台词“你行你上啊！”我倒也不是质疑批评家，人家也是有水平的人。但中国人最认可的，就是做出好作品，空评无益。从以上可看出，最接近四平八稳的就是不说话或者说废话。
《佛像的历史》其实不如称为史稿，就算半部梁思成先生的遗作。这是本让人遗憾的书，值得一读。
一、手段遗憾
看这本图文并茂的书，最强烈的感觉就是：用智能手机写游记其实很爽。如果梁思成夫妇走到个地方，夸夸夸一po，然后写，这个衣褶略显古板，那个柱头是爱奥尼亚式，多方便。我不是说微博、微信朋友圈可以直接当学术作品，但用于保存原始资料，的确是非常方便。那年月别说这史稿的研究文字了，就是这些照片拍下来都非常不容易。
在排版上，如果介绍文字能离照片近点儿就更好了。
二、内容遗憾
因为历史原因，梁先生主要是在我国北方方言区的地盘上走大弧线，江南一带，只因杨惠之而到了苏州。“南朝四百八十寺”被拍到的，主要还是在川渝。以中国之大，佛教流传之广，弘法岁月之长，要用三五百页写“佛像的历史”基本没有可能。我妄自揣度梁思成先生只是先有多少写多少，最终充实进《中国雕塑史》，而林洙先生也已无力继续发展，只得将遗稿结集成册。虽有些挂一漏万，但这些内容仍然珍贵。
三、审美遗憾
1998年我游览晋祠时，与那里铁铸的力士还合了张影。当年对铁人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感觉，但现在于书中看来果然不凡。30岁前，对美基本没什么感觉。对美没有感觉，其实是对丑也没什么感觉，没有什么取向。上年纪了，开始有一点点小明白了。我想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自己从小被美包围。西湖烟雨、春江花月、山峦起伏、雾锁重楼，自幼儿园起便已熟识；灵隐的大佛、飞来峰的造像、宝石山的塔芯，是自小看惯的。就像我读大学前一直以为每个城市都有伞厂，杭州的雨伞叫天堂，别处的另有名字；以为每座城市都有山丘江河，都有泉鸟林石，都有闲居古刹。其实却并不是这样。
灵隐寺的大佛，哪怕是韦陀都是非常讲究的。我在飞来峰的摩崖造像上知道了文殊骑狮、普贤骑像，弥勒身边还有别人。读书有时候不是告诉我们新东西，而是让我们重认旧相识。如果真的认识了这些，看到拙作时，就如梁思成先生看到书中明清以降的那些造像，说客气点，叫做嗤之以鼻。
四、维保遗憾
很多东西被剥蚀了，很多东西被毁掉了。作为一个同时有创造美、保护美、毁掉美的传统的国家，我们自己毁掉的，远比外敌毁掉的要多。而许多人赞扬的西方的所谓保护，其实是有宗教根源的。而我们的宗教要入世、理性得多，恰恰是相信命自我立的理性，造成了许多不顾及和无敬畏。我倒不觉得西人的蒙昧宗教就好过我们的入世，也不觉得应该学习那些莫名其妙的内容并称之为“信仰”。只是反思这种遗憾自何而来。
许多文物被收藏在海外，这令人痛心。别人最多只是出于艺术来看待这些东西，而却是我们民族生命的一部分。当然会有人说，留着的都没保护好，还说流走的。这是两种痛心，没保护好留着的，并不意味着保存我国文物的行为就有理。这种行为源自那些宗教中的掠夺性。
五、发展遗憾
以前受进化论和政治课的影响，以为事物的发展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钱玄同有篇《国文的进化》，大致说中国语文也经历由简单致繁复的进化，所以要从使用文言文进步到使用白话文。
后来管窥了一点点天体物理的科普作品，兼看了些别的，发现并非如此。有很多事情是梭形（两头小中间大）的，比如宇宙（起码就目前认知），存在一个膨胀-塌缩的过程。而国文真的是由简单到繁复的单调递增吗？在一个时期看应该是，在整个历史长河看，未必。有六朝的骈文之后，冒出个古文运动；在明清八股之后，闹腾白话文。且不说这之间格律的起落，就总体看，也是一个由简白到精巧又到简白的过程。目前的白话文难道就适合一切表意？起码用白话文写正史，就有点儿小够呛。
自《佛像的历史》中看，也有这么个梭形的发展过程。自北魏以降明清，以初唐至盛唐为高峰。当然，或许是梁思成先生没有看到明清的精品。普陀山有许多明代之后的寺院，未必没有精品。但就摩崖、石像范畴，的确是这么个过程。
六、学术遗憾
梁先生当年无时进行深入研究，所谓“历史”只是带评价的游记，独特的纠结是关于衣褶（不知道那篇晋祠的游记有没有受此影响），此遗憾一。有稿多年以后，仍是文稿，遗憾二。更多年之后，后人没有新作，搜来搜去，还真就只有当年的最专业最到位，这是最大的遗憾。
如何消除这种遗憾呢？老夫不主张等着现在大学里弄课题发财的老板们想到并完成这事情，当然也完全有可能他们一直在努力。我倒觉得解决途径是拼图。要一个人哪怕一组人走遍祖国大好河山，也的确有点儿难为人。大家何不各写各的？都写身边左近的，自行拍照留资料，将来共享汇总，一组人就可以最后成功。我等出工出力，但不求自成全功。
《佛像的历史》其实不如称为史稿，就算半部梁思成先生的遗作。这是本让人遗憾的书，值得一读。
一、手段遗憾
看这本图文并茂的书，最强烈的感觉就是：用智能手机写游记其实很爽。如果梁思成夫妇走到个地方，夸夸夸一po，然后写，这个衣褶略显古板，那个柱头是爱奥尼亚式，多方便。我不是说微博、微信朋友圈可以直接当学术作品，但用于保存原始资料，的确是非常方便。那年月别说这史稿的研究文字了，就是这些照片拍下来都非常不容易。
在排版上，如果介绍文字能离照片近点儿就更好了。
二、内容遗憾
因为历史原因，梁先生主要是在我国北方方言区的地盘上走大弧线，江南一带，只因杨惠之而到了苏州。“南朝四百八十寺”被拍到的，主要还是在川渝。以中国之大，佛教流传之广，弘法岁月之长，要用三五百页写“佛像的历史”基本没有可能。我妄自揣度梁思成先生只是先有多少写多少，最终充实进《中国雕塑史》，而林洙先生也已无力继续发展，只得将遗稿结集成册。虽有些挂一漏万，但这些内容仍然珍贵。
三、审美遗憾
1998年我游览晋祠时，与那里铁铸的力士还合了张影。当年对铁人没有什么太深刻的感觉，但现在于书中看来果然不凡。30岁前，对美基本没什么感觉。对美没有感觉，其实是对丑也没什么感觉，没有什么取向。上年纪了，开始有一点点小明白了。我想有一小部分原因是自己从小被美包围。西湖烟雨、春江花月、山峦起伏、雾锁重楼，自幼儿园起便已熟识；灵隐的大佛、飞来峰的造像、宝石山的塔芯，是自小看惯的。就像我读大学前一直以为每个城市都有伞厂，杭州的雨伞叫天堂，别处的另有名字；以为每座城市都有山丘江河，都有泉鸟林石，都有闲居古刹。其实却并不是这样。
灵隐寺的大佛，哪怕是韦陀都是非常讲究的。我在飞来峰的摩崖造像上知道了文殊骑狮、普贤骑像，弥勒身边还有别人。读书有时候不是告诉我们新东西，而是让我们重认旧相识。如果真的认识了这些，看到拙作时，就如梁思成先生看到书中明清以降的那些造像，说客气点，叫做嗤之以鼻。
四、维保遗憾
很多东西被剥蚀了，很多东西被毁掉了。作为一个同时有创造美、保护美、毁掉美的传统的国家，我们自己毁掉的，远比外敌毁掉的要多。而许多人赞扬的西方的所谓保护，其实是有宗教根源的。而我们的宗教要入世、理性得多，恰恰是相信命自我立的理性，造成了许多不顾及和无敬畏。我倒不觉得西人的蒙昧宗教就好过我们的入世，也不觉得应该学习那些莫名其妙的内容并称之为“信仰”。只是反思这种遗憾自何而来。
许多文物被收藏在海外，这令人痛心。别人最多只是出于艺术来看待这些东西，而却是我们民族生命的一部分。当然会有人说，留着的都没保护好，还说流走的。这是两种痛心，没保护好留着的，并不意味着保存我国文物的行为就有理。这种行为源自那些宗教中的掠夺性。
五、发展遗憾
以前受进化论和政治课的影响，以为事物的发展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钱玄同有篇《国文的进化》，大致说中国语文也经历由简单致繁复的进化，所以要从使用文言文进步到使用白话文。
后来管窥了一点点天体物理的科普作品，兼看了些别的，发现并非如此。有很多事情是梭形（两头小中间大）的，比如宇宙（起码就目前认知），存在一个膨胀-塌缩的过程。而国文真的是由简单到繁复的单调递增吗？在一个时期看应该是，在整个历史长河看，未必。有六朝的骈文之后，冒出个古文运动；在明清八股之后，闹腾白话文。且不说这之间格律的起落，就总体看，也是一个由简白到精巧又到简白的过程。目前的白话文难道就适合一切表意？起码用白话文写正史，就有点儿小够呛。
自《佛像的历史》中看，也有这么个梭形的发展过程。自北魏以降明清，以初唐至盛唐为高峰。当然，或许是梁思成先生没有看到明清的精品。普陀山有许多明代之后的寺院，未必没有精品。但就摩崖、石像范畴，的确是这么个过程。
六、学术遗憾
梁先生当年无时进行深入研究，所谓“历史”只是带评价的游记，独特的纠结是关于衣褶（不知道那篇晋祠的游记有没有受此影响），此遗憾一。有稿多年以后，仍是文稿，遗憾二。更多年之后，后人没有新作，搜来搜去，还真就只有当年的最专业最到位，这是最大的遗憾。
如何消除这种遗憾呢？老夫不主张等着现在大学里弄课题发财的老板们想到并完成这事情，当然也完全有可能他们一直在努力。我倒觉得解决途径是拼图。要一个人哪怕一组人走遍祖国大好河山，也的确有点儿难为人。大家何不各写各的？都写身边左近的，自行拍照留资料，将来共享汇总，一组人就可以最后成功。我等出工出力，但不求自成全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