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鲁托斯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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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斯·凯撒》是以古罗马史实为基础的一部悲剧，被认为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的前奏。作品取材于古罗马历史上一个重要的事件——凯撒被杀和贵族叛乱，以戏剧的形式为我们展示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暗杀和随后的战争。但由于这部作品相对于后面的四大悲剧而言，在艺术成就上稍显逊色，因而对它的研究并不够充分。对于剧中的一个主要人物——领导刺杀行动的勃鲁托斯，以往的莎剧研究者多持肯定态度，认为他是一个正直无私、光明磊落又爱国爱民的理想主义者和政治家。近几年出现了一些新的、否定的观点，认为勃鲁托斯过分虚荣，行动幼稚，甚至阴险、伪善，野心勃勃。对于他刺杀凯撒的行为，前者高度赞扬他“爱凯撒更爱罗马”的高尚，而在后者看来，那不过是他要取代凯撒的阴谋。当然，也有人综合两种观点，认为勃鲁托斯的性格是十分复杂的，他虽然高尚，却也有一定的妒忌心和野心。但纵观前人的研究，我认为有些地方还值得进一步思考和分析，故在这里提出自己的几点看法。
我认同勃鲁托斯的高尚和他对祖国的热爱，只是在刺杀凯撒这件事上，说他正直无私、光明磊落，却有些站不住脚。另外，我认为，勃鲁托斯的那句“我爱凯撒但我更爱罗马”的话不足为信，他心里并不真爱凯撒。对他在刺杀凯撒之前长达一个月的焦虑我也有自己的一些看法。下面，我将重点从人物的独白入手来阐述我的观点。因为，在揭示人物思想深处的活动，刻画人物的真实性格方面，戏剧中的的独白往往比人物之间的对话起着更重要的作用，莎士比亚的戏剧尤其如此。
二、 瑕不掩瑜——勃鲁托斯不是阴谋家
先来分析一下勃鲁托斯其人。
前人的研究中多数称赞他的高尚，这一点可以从多处找到依据。且不说一般人对他的尊敬和赞美，就连一向洞察人心的凯歇斯也在独白中说道：“勃鲁托斯，你是个仁人义士”（第一幕第二场），勃鲁托斯的敌人安东尼在他自杀后也这样评判：“他一生善良，交织在他身上的各种美德，可以使造物肃然起敬，向全世界宣告：‘这是一个汉子’。”（第五幕第五场）此外，他对妻子鲍西亚的柔情，对小仆人路歇斯的慈爱，对收受贿赂的凯歇斯的痛斥，以及最后不肯成为俘虏而勇敢自杀的行为，都足以证明他人格的高尚。 而他在第一幕第二场中表示“倘然那是对大众有利的事，那么让我一眼看见光荣，一眼看见死亡，我也会同样无动于衷的正视着它们”（这类的话还有很多）则可以说明他对罗马和罗马人民的爱。
不过，也有部分研究者从勃鲁托斯的某些言语中读出了他的虚荣心和野心，例如，他把自己视为罗马的救世主：“罗马啊，我允许你，勃鲁托斯一定会全力把你拯救！”（第二幕第一场独白）他曾不止一次地表明自己“喜爱光荣的名字，甚于恐惧死亡”（第一幕第二场）。在与凯歇斯的争吵中，当凯歇斯愤怒地宣称：“凯撒活在世上的时候，他也不敢这样激怒我”时，勃鲁托斯立刻反驳道：“闭嘴，闭嘴！你也不敢这样挑惹他！”（第四幕第三场）可见他将自己视为拥有与凯撒同等的地位。批评者由此认为，“是勃鲁托斯的某些内在因素使他欣然响应凯歇斯的号召，参与谋杀”；勃鲁托斯刺杀凯撒的目的不过是“使自己成为统治者”。
在我看来，瑕不能掩瑜，勃鲁托斯确实有些虚荣，但虚荣心是人人都有的，对荣誉的热爱和忠诚促使他去采取某些行动，这无可厚非，我们不能因此而否认他的高尚，以及他对罗马和罗马人民的热爱。需要讨论的是他的野心，上面的一些例子的确可以说明这一点，但野心究竟有多大还是个问题，况且有野心也并不意味着是野心主导他去刺杀凯撒。因而，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勃鲁托斯是个阴谋家。导致他去杀凯撒的主要原因还应该是他对罗马的热爱，这一点下面还将涉及。
要补充的一点是，虚荣也好，野心也罢，我认为这些都来自于他对自身的过分自信。他在第五幕第一场中就说道他自己有一颗太高傲的心，因此，凯撒独一无二的权势很可能使他感到不平，虚荣心引发了嫉妒心，又进一步激发了野心，使他刺杀凯撒的行为带上了一些个人目的，并不十分磊落，一个很重要的依据，是他在劝凯歇斯等人不要杀安东尼时，这样说道：“……让我们的心像聪敏的主人一样，在鼓动他们的仆人去行暴以后，再在表面上装作责备他们的神气……”。如果完全出自正义，又何须装出责备的神气呢？
三、有“敬”无“爱”——勃鲁托斯对凯撒的真实情感
尽管勃鲁托斯与凯撒的个人关系不错，凯撒把他当作很好的朋友，他自己在独白中也说道两人“并没有私怨”（第三幕第一场），并多次在戏中表明“我很敬爱他（凯撒）”。但在我看来，勃鲁托斯对凯撒只有“敬”而没有“爱”，并且这种“敬”，主要来自于凯撒独一无二的功勋与杰出的政治才干，可能还要加上他对朋友的真诚。当勃鲁托斯觉察到凯撒要破坏共和加冕称帝的野心时，这种“敬”自然就会愈加淡薄。
我们可以借助勃鲁托斯在刺杀凯撒之前的一段独白来体味他对凯撒的真实情感：
“讲到凯撒这个人，说一句公平话，我还不曾知道他什么时候曾经感情用事，不受理智的支配……我自己对他并没有私怨。……”（第二幕第一场）
“讲到凯撒这个人”，语气十分生硬，显得疏远，完全不像出自一个爱凯撒的人之口；“我还不曾知道……”是说凯撒并不昏庸，透露出一丝敬意，但并非热爱；下面一句话进一步揭示了他与凯撒两人关系的程度——“我自己对他并没有私怨”，这句话包含着两层意思，一层是显性的，即勃鲁托斯与凯撒两人之间只有“公怨”（独裁与共和），没有私仇；另一层则是隐性的，但读者依然可以感受到——勃鲁托斯对凯撒，仅限于没有私怨，并没有什么亲密的感情。
由此可见，勃鲁托斯在心底里实在并不爱凯撒，有的，也只是“敬”而已。那么，勃鲁托斯为什么不爱凯撒呢？这个问题也值得讨论。
上面已经指出，勃鲁托斯的内心深处的确有一些嫉妒和野心，这应该是他不会爱凯撒的一个重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凯撒向帝位的一步步逼近，让勃鲁托斯深感忧惧。出于自身的局限，他认为共和制是适合罗马和罗马人民的最理想的政治体制，所以，他很难去接受一个即将成为皇帝的凯撒。这种忧惧在凯歇斯鼓动他之前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悲剧的第一幕第二场，凯歇斯就指出了勃鲁托斯情绪的反常，勃鲁托斯的解释是他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隐忧”。这种“隐忧”就来自于他对凯撒企图称帝的担心，而且有可能这时已经有了杀掉凯撒的念头，因为，仅仅是担心，又何以“不可告人”呢？
心里其实不爱嘴里却说爱，这是不是说明勃鲁托斯是个口是心非，虚伪狡诈的人呢，我并不这样认为。或许勃鲁托斯本人也不太清楚自己对凯撒的感情，他认为自己是爱凯撒的。很有可能，他把对凯撒的“敬”当作了“爱”，才会说出“我爱凯撒但我更爱罗马”的话。
四、公不容私——勃鲁托斯焦虑的原因分析
还有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勃鲁托斯在刺杀行动前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犹疑与焦虑？个中原因，我认为不能单单用行动的危险或“爱凯撒更爱罗马”的心理矛盾来解释（上面已经论证了勃鲁托斯并不真爱凯撒），或如批评者所说，是杀人犯的犯罪心理。基于他对罗马的热爱和其高尚的人格，我认为主要的原因是他面临这样一个两难的选择：一方面，对罗马的热爱要求他做出行动，去杀死凯撒；另一方面，其高尚的人格又不允许他在某种程度上出于私心去刺杀一位没有太大过错的最高领袖。因此，他才会焦虑不安，饱受精神的折磨。直到最后，对罗马的热爱在两者中占了上风，终于使他下定了决心。
不过，即使是为了罗马的共和，但因为有部分私心的参与，使勃鲁托斯意识到，刺杀凯撒仍然算是一种阴谋。所以，当他看到他的同谋者凯歇斯等人在黑夜里还要遮遮掩掩时，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阴谋啊，你在百鬼横行的夜里，还觉得不好意思显露你的险恶的容貌吗？……阴谋，还是把它隐藏在和颜悦色的后面，因为要是你用本来面目招摇过市，即使有幽冥的地府也不能把你这遮掩过人家的眼睛的”（第二幕第一场），显然，这里是一种无奈的自责。
综上所述，尽管勃鲁托斯有一定的虚荣心和野心，但他仍不失为一个高尚的共和派领袖，他对凯撒虽没有真正的爱，但他深爱着罗马和罗马人民，这也是他刺杀凯撒的主要原因。
我认同勃鲁托斯的高尚和他对祖国的热爱，只是在刺杀凯撒这件事上，说他正直无私、光明磊落，却有些站不住脚。另外，我认为，勃鲁托斯的那句“我爱凯撒但我更爱罗马”的话不足为信，他心里并不真爱凯撒。对他在刺杀凯撒之前长达一个月的焦虑我也有自己的一些看法。下面，我将重点从人物的独白入手来阐述我的观点。因为，在揭示人物思想深处的活动，刻画人物的真实性格方面，戏剧中的的独白往往比人物之间的对话起着更重要的作用，莎士比亚的戏剧尤其如此。
二、 瑕不掩瑜——勃鲁托斯不是阴谋家
先来分析一下勃鲁托斯其人。
前人的研究中多数称赞他的高尚，这一点可以从多处找到依据。且不说一般人对他的尊敬和赞美，就连一向洞察人心的凯歇斯也在独白中说道：“勃鲁托斯，你是个仁人义士”（第一幕第二场），勃鲁托斯的敌人安东尼在他自杀后也这样评判：“他一生善良，交织在他身上的各种美德，可以使造物肃然起敬，向全世界宣告：‘这是一个汉子’。”（第五幕第五场）此外，他对妻子鲍西亚的柔情，对小仆人路歇斯的慈爱，对收受贿赂的凯歇斯的痛斥，以及最后不肯成为俘虏而勇敢自杀的行为，都足以证明他人格的高尚。 而他在第一幕第二场中表示“倘然那是对大众有利的事，那么让我一眼看见光荣，一眼看见死亡，我也会同样无动于衷的正视着它们”（这类的话还有很多）则可以说明他对罗马和罗马人民的爱。
不过，也有部分研究者从勃鲁托斯的某些言语中读出了他的虚荣心和野心，例如，他把自己视为罗马的救世主：“罗马啊，我允许你，勃鲁托斯一定会全力把你拯救！”（第二幕第一场独白）他曾不止一次地表明自己“喜爱光荣的名字，甚于恐惧死亡”（第一幕第二场）。在与凯歇斯的争吵中，当凯歇斯愤怒地宣称：“凯撒活在世上的时候，他也不敢这样激怒我”时，勃鲁托斯立刻反驳道：“闭嘴，闭嘴！你也不敢这样挑惹他！”（第四幕第三场）可见他将自己视为拥有与凯撒同等的地位。批评者由此认为，“是勃鲁托斯的某些内在因素使他欣然响应凯歇斯的号召，参与谋杀”；勃鲁托斯刺杀凯撒的目的不过是“使自己成为统治者”。
在我看来，瑕不能掩瑜，勃鲁托斯确实有些虚荣，但虚荣心是人人都有的，对荣誉的热爱和忠诚促使他去采取某些行动，这无可厚非，我们不能因此而否认他的高尚，以及他对罗马和罗马人民的热爱。需要讨论的是他的野心，上面的一些例子的确可以说明这一点，但野心究竟有多大还是个问题，况且有野心也并不意味着是野心主导他去刺杀凯撒。因而，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勃鲁托斯是个阴谋家。导致他去杀凯撒的主要原因还应该是他对罗马的热爱，这一点下面还将涉及。
要补充的一点是，虚荣也好，野心也罢，我认为这些都来自于他对自身的过分自信。他在第五幕第一场中就说道他自己有一颗太高傲的心，因此，凯撒独一无二的权势很可能使他感到不平，虚荣心引发了嫉妒心，又进一步激发了野心，使他刺杀凯撒的行为带上了一些个人目的，并不十分磊落，一个很重要的依据，是他在劝凯歇斯等人不要杀安东尼时，这样说道：“……让我们的心像聪敏的主人一样，在鼓动他们的仆人去行暴以后，再在表面上装作责备他们的神气……”。如果完全出自正义，又何须装出责备的神气呢？
三、有“敬”无“爱”——勃鲁托斯对凯撒的真实情感
尽管勃鲁托斯与凯撒的个人关系不错，凯撒把他当作很好的朋友，他自己在独白中也说道两人“并没有私怨”（第三幕第一场），并多次在戏中表明“我很敬爱他（凯撒）”。但在我看来，勃鲁托斯对凯撒只有“敬”而没有“爱”，并且这种“敬”，主要来自于凯撒独一无二的功勋与杰出的政治才干，可能还要加上他对朋友的真诚。当勃鲁托斯觉察到凯撒要破坏共和加冕称帝的野心时，这种“敬”自然就会愈加淡薄。
我们可以借助勃鲁托斯在刺杀凯撒之前的一段独白来体味他对凯撒的真实情感：
“讲到凯撒这个人，说一句公平话，我还不曾知道他什么时候曾经感情用事，不受理智的支配……我自己对他并没有私怨。……”（第二幕第一场）
“讲到凯撒这个人”，语气十分生硬，显得疏远，完全不像出自一个爱凯撒的人之口；“我还不曾知道……”是说凯撒并不昏庸，透露出一丝敬意，但并非热爱；下面一句话进一步揭示了他与凯撒两人关系的程度——“我自己对他并没有私怨”，这句话包含着两层意思，一层是显性的，即勃鲁托斯与凯撒两人之间只有“公怨”（独裁与共和），没有私仇；另一层则是隐性的，但读者依然可以感受到——勃鲁托斯对凯撒，仅限于没有私怨，并没有什么亲密的感情。
由此可见，勃鲁托斯在心底里实在并不爱凯撒，有的，也只是“敬”而已。那么，勃鲁托斯为什么不爱凯撒呢？这个问题也值得讨论。
上面已经指出，勃鲁托斯的内心深处的确有一些嫉妒和野心，这应该是他不会爱凯撒的一个重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凯撒向帝位的一步步逼近，让勃鲁托斯深感忧惧。出于自身的局限，他认为共和制是适合罗马和罗马人民的最理想的政治体制，所以，他很难去接受一个即将成为皇帝的凯撒。这种忧惧在凯歇斯鼓动他之前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悲剧的第一幕第二场，凯歇斯就指出了勃鲁托斯情绪的反常，勃鲁托斯的解释是他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隐忧”。这种“隐忧”就来自于他对凯撒企图称帝的担心，而且有可能这时已经有了杀掉凯撒的念头，因为，仅仅是担心，又何以“不可告人”呢？
心里其实不爱嘴里却说爱，这是不是说明勃鲁托斯是个口是心非，虚伪狡诈的人呢，我并不这样认为。或许勃鲁托斯本人也不太清楚自己对凯撒的感情，他认为自己是爱凯撒的。很有可能，他把对凯撒的“敬”当作了“爱”，才会说出“我爱凯撒但我更爱罗马”的话。
四、公不容私——勃鲁托斯焦虑的原因分析
还有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勃鲁托斯在刺杀行动前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犹疑与焦虑？个中原因，我认为不能单单用行动的危险或“爱凯撒更爱罗马”的心理矛盾来解释（上面已经论证了勃鲁托斯并不真爱凯撒），或如批评者所说，是杀人犯的犯罪心理。基于他对罗马的热爱和其高尚的人格，我认为主要的原因是他面临这样一个两难的选择：一方面，对罗马的热爱要求他做出行动，去杀死凯撒；另一方面，其高尚的人格又不允许他在某种程度上出于私心去刺杀一位没有太大过错的最高领袖。因此，他才会焦虑不安，饱受精神的折磨。直到最后，对罗马的热爱在两者中占了上风，终于使他下定了决心。
不过，即使是为了罗马的共和，但因为有部分私心的参与，使勃鲁托斯意识到，刺杀凯撒仍然算是一种阴谋。所以，当他看到他的同谋者凯歇斯等人在黑夜里还要遮遮掩掩时，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阴谋啊，你在百鬼横行的夜里，还觉得不好意思显露你的险恶的容貌吗？……阴谋，还是把它隐藏在和颜悦色的后面，因为要是你用本来面目招摇过市，即使有幽冥的地府也不能把你这遮掩过人家的眼睛的”（第二幕第一场），显然，这里是一种无奈的自责。
综上所述，尽管勃鲁托斯有一定的虚荣心和野心，但他仍不失为一个高尚的共和派领袖，他对凯撒虽没有真正的爱，但他深爱着罗马和罗马人民，这也是他刺杀凯撒的主要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