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吧,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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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买这本书的时候,买了电影《归来》海报当封面的那本。自己没有看电影,如果没有封面,书中的人物形象就可以凭我的肆意想象自己来塑造。这本书的封面,却让我潜意识里只能按照巩俐的形象来塑造冯琬瑜了。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归来》,我估计也不会有幸读《陆犯焉识》,甚至不会知道严歌苓。错过一个特殊背景下,辗转在青海与上海,跨越一个知识分子大半生,真实、凄凉、触动心灵的故事。 小说形式上和韩少功《马桥词典》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以一个词汇当做每一小节故事的标题,这一个个词汇的阐释,构成了完成的故事。每个标题虽然有一定的关系,但并不是完全按照故事发展顺序来叙述的。甚至在有些章节里,是以频繁切换时空背景,类似复调音乐的方式向我们对比展示。比如:上海1936和上海1963,重庆女子和自首之后,绝食和还乡,颖花儿妈和美好离婚,二十岁的鱼和忏悔,夜深和万人大会,探监和青海来信。我想:严歌苓是有意以这种呼应,来构建整个小说的。 这本书应该可以算作伤痕文学那个类别的。但与余华、王小波等相比,严歌苓从来没有自己或借小说中的人物控诉过什么,书中的陆焉识像一个饱经沧桑看破一切的智者。在学峰总想问他那段悲惨的经历时,陆焉识的回答:“饿,饿死的人不少啊,每天都有人死呗”,我能想象到他说话时的青海口音,就仿佛对我轻声诉说。对于一个渺小的人来说,时代对人的影响如此之大,除了归结于“造化”“命”这类的抽象名词,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人苟活下来呢。一个风度翩翩、学识渊博、与学术敌人针锋相对的杨博士花花公子,到归来时满口假牙,辛苦打扮衣着仍被子女嫌弃,每天充当老佣,儿子抱怨与攻击却不发一言的老头子,想来是多么心酸的一件事。而最让人心酸的是婉瑜,我不想多加描述,只说一句,严歌苓怎么你就如此狠心,婉瑜等了一辈子,总算等到爱人归来,陪伴在她身边,却仍然还在等待。她爱着一个人,却等了她几十年,直到死去。她比陆焉识还不幸! 陆焉识一生中出现的三个女人:恩娘、婉瑜和念痕,对陆焉识无疑都是真爱。婉瑜的爱,像水,润物细无声,静静地守候,水滴石穿。念痕的爱,像火,重庆天气一般热烈泼辣毫无忌惮。恩娘和焉识之间微妙的母女关系,不知如何比喻,有些像缠绕着焉识的水草,只愿缠绕着焉识,也希望阻止水的流动。 另外,再谈谈严歌苓这个人。 写作风格我喜欢。这本小说拿到手之后,没打算认真读,因为太长。但读了几页就被其语言特点所吸引。这个语言特点我概括为:简单轻快明练、描写叙述为主很少旁白直抒胸臆,不乏幽默。不过我觉得自己的概括不够严歌苓化,书封底有一句话总结,我觉得很贴切:她的讲述冷静与幽默同行,温情与练达并重。 我想严歌苓是去过青海的,她对青海气候地貌、风土人情的描写,都让我有一种很强烈的地域自豪感。尽管书中的青海是荒凉凄惨劳改流放地,但这种粗暴狂野下的自由,比起洋气高格调的上海,我更愿意自豪地选择那片荒芜。全书倒数第二句话:草地大的到处都是自由。 上个月,单向街图书馆同时有两场讲座:一场为严歌苓,另一场为许鞍华李樯刘瑜,为了看刘瑜,我选择了第二场。如果现在让我选,我会选择严歌苓。绝不是说严歌苓比刘瑜强,只是:比起理论上的民主与自由,我更愿意侧耳倾听严歌苓平静地讲故事,你静静地讲吧,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