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在人格的觉醒

      本书的主人公赵子曰，同一帮年轻大学生朋友寄宿在北京的一座民宅里，生活真可称得上低调、奢华、有内涵。有约不来过夜半，凑一桌麻将，喝几杯小酒，岂不是风月、国是两不误。闲敲棋子落灯花，作几句新诗，亮几嗓子京剧，要多文艺有多文艺。当然还少不了那些年追过的女孩，以及争风吃醋的老男孩们。老赵是这个朋友圈的天然领袖。他热情好客，反正一封电报拍回去，乡下的老爹就会把银钱流水送来；他洒脱而有见地，因为他信奉每门课都学一点、什么都懂一点，不必不再乎学分和学位；他多才多艺，京剧武生的唱腔和身段也是一板一眼，足球场上有个响亮的名头“赵铁牛”。日子如流水。虽然渐渐忽略了父亲、母亲和故乡糟糠之妻的消息，但在除夕夜少了喧闹的宿舍，老赵也感到内心的寂寞。偶尔有假想情敌老李的劝告“该重视学业，该有所作为”，痛下决心的老赵经不住好基友老武和欧阳的甜言蜜语，三杯酒、两碗肉下肚，又恢复了对酒当歌的小宇宙。
       直到英勇的参加了打校长、打教授的学生运动，光荣负伤、载誉归来的老赵渐渐感受到了生活的变化。一向不合群的老李搬出去了住了。作新诗的小周去天津教习《易经》了。老莫去外国银行谋得了差事。形势所迫，前途渺茫，老赵终于出山啦。为了进入政界，他鄙视过前警察厅长；为了支持女权运动，他苦练一个月京剧做过义演。当他意识到再也不能拿些微不足道的成就来骗自己的时候，生命中的“水手”老李再次出现。原来他们另一个进入市政局的好基友老武准备把天坛卖给洋人，老李央求老赵一起帮忙劝说阻止。熟料第二天，老李就因为行刺军阀被捕。老赵、老莫、老武一起去探视老李，老李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志向：青年人当学真本事救国，抱着八卦看风水不行，穿洋服喝洋酒也不行。活，当有活的理想；死，也要有死的价值。虽多方疏通，老李还是被军阀残忍杀害。老赵们终于幡然醒悟，响应了亡友的号召。做学术的就真心去学国外的好东西，做教育的就踏踏实实去基层启发民智。全书虽带有灰色的幽默，但最后处却给人带来希望，就像乌云惨淡中透出的一缕阳光。
      这部作品是老舍先生的第二部小说，彼时作者正在英伦，对国内的学生运动未能亲身经历，反而能够保持一份隔岸观火的冷静。书中的“老李”李景纯对年轻人的觉悟和担当，可以说代表了作者想发出的声音，老赵的觉悟也正代表了作者的期望。其实细想一下，不同时代的大学生活内容基本是类似的。今天的大学生又何尝不是钱来伸手、游戏人间的生活，只不过外界环境的变化没有清末民初那样剧烈，对时代冲击的感受不那么明显罢了。当年的沸水尚不能烫醒青蛙，今日的温水里青蛙就睡得更香甜了。所以我们还真未必有资格笑老赵的愚钝不堪，只不过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而已。
      相比而言，前一部小说《老张的哲学》看完之后给人的总体感受是悲观和压抑，新旧势力的夹击摧毁了年轻人的爱情、前途乃至命运，无力的反抗招来更大的压迫。类似的感觉也反映在祥林嫂、闰土等作品中。个人比较欣赏那个时代的作家老舍、鲁迅等人对时代压迫感的敏感，对新鲜空气的呼唤。所以我更喜欢《赵子曰》这样的作品，绝望中仍不失希望。
      所以如果要总结出《赵子曰》的关键词，我想可以用：希望、独立。大学不仅代表了人间天堂，更是人格独立的养成所。最遗憾是虚度了几年光阴，浑浑噩噩混入了社会，缺乏独立人格而成为物质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