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摘抄
1. 得不足喜，失不足忧，总以发愤读书为主。温经须穷一经。一经通后，再治他经，切不可兼营并鹜，一无所得。P10
2. 子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漫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功，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邃用慢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P31
3. 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P31
4. 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诵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身。P31
5. 食之得不得，穷通由天做主，予夺由人做主；业之精不精，则由我做主。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P32
6. 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P34
7.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P42
8. 是故经则专守一经，史则专熟一代，读经史则专主义理。此皆守约之道，确乎不可易者也。P49
9. 男接信时，又喜又惧。喜者，喜弟志气勃勃不可遏也；惧者，惧男再拂弟意，将伤和气矣。兄弟和，虽穷氓小户必兴；兄弟不和，虽世家宦族必败。P52
10. 余从前教诸弟，常限以功课。进来觉限人以课程，往往强人以所难，苟其不愿，虽日日遵照限程，亦复无益，故近来教弟但有一专字耳。P58
11. 无论何书，总须从首至尾通看一遍。不然，乱翻几页，摘抄几篇，而此书之大局精处茫然不知也。P58
12. 凡仁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疑心生则计较多，而出纳吝矣；私心生则好恶偏，而轻重乖矣。P71
13. 女之不庄，伐生戕性。谁人可慢？何事可驰？驰事者无成，慢人者反尔。P72
14. 巧语悦人，自扰其身。闲言送日，亦搅女神。解人不夸，夸者不解。道听途说，智笑愚骇。骇者终明，谓女实欺。笑者鄙女，虽矢犹疑。尤悔即丛，铭以自攻。铭而复蹈，嗟女既耄。P73
15. 一阳初动处，万物始生时。不藏怒焉，不宿怨焉。右仁所以养肝也。内有整齐思虑，外而敬慎威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右礼所以养心也。饮食有节，起居有常。做事有恒，容止有定。右信所以养脾也。扩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裁之吾心而安，揆之天理而顺，右义所以养肺也。心欲其定，气欲其定，神欲其定，体欲其定。右智所以养肾也。P73
16. 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P84
17. 自识者观之，彼其所造，曾无几何，亦足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也。P86
18. 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闾，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P93
19. 然男则正以不得为喜。盖天下之理，满则招损，亢则有悔，日中则昃，月盈则亏，至当不易之理也。P120
20. 譬如人欲之京师，一步不动而长吁短叹，但曰京师之远，岂我所能到乎？则旁观者必笑之矣。吾愿吾弟步步前行，日日不止，自有到期，不必计算远近而徒长吁短叹也。P127
21. 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饭；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P164
22. 至于兄弟之际，吾亦惟爱之以德，不欲爱之以姑息。教之以勤俭，劝之以习劳守朴，爱兄弟以德也；丰衣美食，俯仰如意，爱兄弟以姑息也。P164
23. 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是孝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如以此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焉奕一时，讵得谓之贤肖哉？P168
24. 若非道义可得者，则不可轻易受此。要做好人，第一要在此处下手，能令鬼服神钦，则自然识日进气日刚。P182
25. 然交际之道，与其失之滥，不如失之隘。P191
26. 凡人之身，只有迁善改过四字可靠；凡人之家，只有修德读书四字可靠。此八字者，能尽一分，必有一分之庆；不尽一分，必有一分之殃。P194
27. 大抵世之乱也，必先由于是非不明、白黑不分。诸弟必欲一一强为区别，则愈求分明，愈致混淆，必将呕气到底。愿诸弟学为和气，学为糊涂。P227
28. 家中兄弟子侄，总宜以勤敬二字为法。一家能勤能敬，虽乱世亦有兴旺气象；一身能勤能敬，虽愚人亦有贤智风味。P238
29. 体气多病，得名人文集静心读之，亦自足以养病。凡读书有难解者，不必遽求甚解。有一字不能记者，不必苦求强记，只须从容涵泳。今日看几篇，明日看几篇，久久自然有益。P266
30. 凡富贵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学做圣贤，全由自己做主，不与天命相干涉。吾有志学为圣贤，少时欠居敬工夫，至今犹不免偶有戏言戏动。尔宜举止端庄，言不妄发，则入德之基也。P289
31. 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P308
32. 营虽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营，人虽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人。如木然，根好姝好而后枝叶有所托；如屋然，柱好梁好而后橼瓦有所丽。P313
33. 凡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共趋于诚矣。P318
34. 弟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绝不发露。将来养得纯熟，身体也健旺，子孙也受用，无惯习机械变诈，恐愈久而愈薄耳。P318
35. 凡人做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事无成。P319
36. 带勇之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P320
37. 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做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绝难成事。P320
38. 弟书自谓是笃实一路人，吾自信亦笃实人，只为阅历世途，饱更事变，略参些机权作用，把自家学坏了。实则作用万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怀恨，何益之有？今日忧居猛省，一味向平实处用心，将自家笃实的本质还我真面、复我固有。贤弟此刻在外，亦急需将笃实复还，万不可走入机巧一路，日趋日下也。纵人以巧诈来，我仍以浑含应之，以诚愚应之；久之，则人之意也消。若勾心斗角，相迎相距，则报复无时耳。至于强毅之气，决不可无，然强毅与刚愎有别。古语云自胜之谓强。曰强制，曰强恕，曰强为善，皆自胜之意也。如不惯早起，而强之未明即起；不惯庄敬，而强之坐尸立斋；不惯劳苦，而强之与士卒同甘苦，强之勤劳不倦。是即强也。不惯有恒，而强之贞恒，即毅也。舍此而求以客气胜人，是刚愎而已矣。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谨。P324
39. 书虽不可不看，弟此时以营务为重，则不宜常看书。凡人为一事，以专而精，以纷而散。荀子称耳不两听而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皆至言也。P326
40. 精神愈用则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P340
41. 临之以庄，则下自加敬。习惯自然，久久遂成德器，庶不致徒做一场话说，四十五十而无闻也。P349
42. 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为泰而不骄；正其衣冠，俨然人望而畏，斯为威而不猛。是皆言敬之最好下手者。孔言欲立立人，欲达达人；孟言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是皆言恕之最好下手者。P362
43. 善读书者，须视书如水，而视此心如花如稻如鱼如濯足，则涵泳二字，庶可得之于意言之表。P365
44. 书蔬鱼猪，一家之生气；少睡多做，一人之生气。勤者生动之气，俭者收敛之气。有此二字，家运断无不兴之理。P397
45. 然此等大事，冥冥中有主之者，皆已安排早定。若兄则久已自命为癞头牙子，与其偷生而丛疑谤，又不如得所而泯悔憾耳。P420
46. 余尝细观星冈公仪表绝人，全在一重字。余行路容止亦颇重厚，盖取法于星冈公。P454
47. 余与沅弟论治家之道，一切以星冈公为法：大约有八个字诀。其四字即上年所称书蔬鱼猪也，又四字则曰早扫考宝。P480
48. 名位大小，万般由命不由人，特父兄之教家、将帅之训士不能如此立言耳。P501
49. 然不轻进人，即异日不轻退人之本；不妄亲人，即异日不妄疏人之本。P503
50. 大抵天下无完全无间之人才，亦无完全无隙之交情。大者得正，而小者包荒，斯可耳。P511
51.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P525
52. 现讲求守垒之法，贼来则坚守以待援师，倘有疏虞，则志有素定，断不临难苟免。P536
53. 家败离不得个奢字，人败离不得个逸字，讨人嫌离不得个骄字，弟切戒之。P538
54. 天地间惟谦谨是载福之道，骄则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也。无论所指未必果当，即使一一切当，已为天道所不许。P563
55. 欲去骄字，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惰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P563
56. 凡畏人，不敢妄议论者，谦谨者也；凡好讥评人短者，骄傲者也。P574
57. 余日内忧灼之怀，较之去冬更甚，每日除两次围棋外，无一刻不气得如柴狗担鸡去一般也。（圣人亦如此乎？）P582
58. 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P586
59. 至行军本非余所长，兵贵奇而余太平，兵贵诈而余太直，岂能办此滔天之贼？即前此屡有克捷，已为侥幸，出于非望矣。尔等长大之后，切不可涉历兵间，此事难于见功，易于造孽，尤易于饴万世口实。P594
60. 昔人云，读出师表而不动心者，其人必不忠；读陈情表而不动心者，其人必不孝。P599
61. 大凡人之自诩智识，多由阅历太少。P604
62. 凡办大事，半由人力，半由天事。吾辈但当尽人力之所能为，而天事则听之彼苍，而无所容心。弟于人力颇能尽职，而每称杀狗酋云云，则好代天作主张矣。P609
63. 凡说话不中事理，不担斤两者，其下必不服。故说文君字，后字从口，言在上位者，出口号令，足以服众也。P616
64. 去年诸公议中空一段，又弟未多请炮船，此时皆不必悔。向使此二事当日筹谋周密，而他处或又有隙可乘。凡事后而悔己之隙，与事后而议人之隙，皆阅历浅耳。
65. 省城雇一种菜之工，此极小之事，弟便说出许多道理来，砌一个大栏坝头。向使余在外寄数万金银，娶几个美妾，起机栋大屋，弟必进京至提督府告状矣。P650
66. 目下收投诚之人，似不甚妥善，如挤疖子不可令出零脓，如蒸烂肉不可屡揭锅盖也。克城以多杀为妥，不可假仁慈而误大事。P651
67. 国藩于本朝大儒，学问则宗顾亭林、 王怀祖两先生，经济则宗陈文恭公。P671
68. 约旨卑思四字，实近来方寸隐微之弊，亦阅历太久，见得天下事由命不由人也。P697
69. 凡与人交际，当求其诚信之素孚；求其协助，当亮其力量所能为。弟每求人，好开大口，尚不脱官场陋习。余本不敢开大口，而人亦不能一一应付，但略亮我之诚实耳。P8
70. 古今文人学人，莫不有家长琐事之劳其身，莫不有事态冷暖之撄其心。P8
71. 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蓄养，日见其大而不觉耳。P12
72. 应宽者，利也，名也；应严者，礼也，义也。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强兵，则无不可相处之悍将矣。P16
73. 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满意之选不可得，姑节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P17
74. 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则可变化气质。古之精相法者，并言读书可以变换骨相。欲求变之之法，总须先立坚卓之志。P19
75. 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苦于不自知。P24
76. 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P28
77. 众口悠悠，初不知其所自起，亦不知其所由止。有才者忿疑谤之无因，而悍然不顾，则谤且日腾；有德者畏疑谤之无因，而抑然自修，则谤亦日熄。P33
78. 真美人不甚争珠翠，真书家不甚争笔墨，然则将士之真善战者，岂必力争洋枪洋炮乎？P57
79. 此时吾兄弟惟有强作达观，保惜身体，以担国事，以慰家人，别无他策。P84
80. 弟之志事，颇近春夏发舒之气；余之志事，颇近秋冬收吝之气。弟意以发舒而生机乃王，余意以收吝而生机乃厚。平日最好昔人‘花未全开月未圆’七字，以为惜福之道、保泰之法莫精于此。P114
81. 肝气发时，不惟不和平，并不恐惧，确有此境。不特弟之盛年为然，即余渐衰老，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但强自禁制，降服此心，释氏所谓降龙伏虎。龙即相火也，虎即肝气也。多少英雄豪杰打此两关不过，亦不仅余与弟为然，要在稍稍遏抑，不令过炽。降龙以养水，伏虎以养火。古圣所谓窒欲，即降龙也；所谓惩忿，即伏虎也，儒释之道不同，而其节制血气，未尝不同，总不使吾之嗜欲戕害吾之躯命而已。至于倔强儿子，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P115
82. 处乱世而得宽闲之岁月，千难万难，尔切莫错过此等好光阴也。P125
83. 吾辈现办军务，系处功利场中，宜刻刻勤劳，如农之力穑，如贾之趣利，如蒿工之上滩，早做夜思，以求有济。而治事之外，此中却须有一段豁达冲融气象。二者并进，则勤劳而以恬淡出之，最有意味。P137
84. 吾辈所最宜畏惧敬慎者，第一则以方寸为严师，其次则左右近习之人，如巡捕、戈什，又其次乃畏清议。P150
85. 至于担当大事，全在强明二字。《中庸》学、问、思、辩、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弟向来倔强之气，却不可因位高而顿改。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齐家，亦须以明强为本。P155
86. 弟坦白待之，而不忘一敬字，则可久矣。P161
87. 然此等无形之功，吾辈不宜形诸奏牍，并不必腾诸口说，见诸书牍，此是谦字之真功夫。所谓君子之不可及，在人之所不见也。P164
88. 凡办大事，以识为主，以才为辅；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P189
89. 君子大过人之处，只在虚心而已。不特吾之言当细心寻绎，凡外间有逆耳之言，皆当平心考究一番，逆耳之言随时随事皆有，如说弟必克金陵便是顺耳，说金陵恐非沅甫所能克便是逆耳。故古人以居上位而不骄为极难。P190
90. 弟近来气象极好，胸襟必能自养其淡定之天，而后发于外者有一段和平虚明之味。富贵功名皆人世浮荣，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P248
91. 大抵任天下之大事以气，气之郁积于中者厚，故倔强之极，不能不流为忿激。P299
92. 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P301
93. 不若就现有之功，而加之以读书养气，小心大度，以求德亦日进，言亦日醇。P320
94. 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秀才者，读书之种子也，世家之招牌也，礼义之旗帜也。P357
95. 泽儿于陶诗之识度不能领会，试取饮酒二十首、拟古九首、归田园居五首、咏贫士七首等篇反复读之，若能窥其胸襟之广大，寄托之遥深，则知此公于圣贤豪杰皆已升堂入室。P371
96. 又问有一专长，是否须兼三者乃为合作。此则断断不能。韩无阴柔之美，欧无阳刚之美，况于他人而能兼之？凡言兼众长者，皆其一无所长者也。P371
97. 即戒恼怒，又知节啬，养生之道，已尽其在我者矣。才外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妄想去计较他。P386
98. 数月之后，手愈拙，字愈丑，意兴愈低，所谓困也。困时切莫间断，熬过此关，便可少进。再进再困，再熬再奋，自有亨通精进之日。不特习字，凡事皆有极困极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P406
99. 养生之法约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二曰惩忿，三曰节欲，四曰每夜临睡洗脚，五曰每日两饭后各行三千步。P429
100. 凡家道所以可久者，不恃一时之官爵，而恃长远之家规；不恃一二人之骤发，而恃大众之维持。P430
101. 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P432
102. 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P449
103. 家中要得兴旺，全靠出贤子弟。若子弟不贤不才，虽多积银积钱积谷积产积农积书，总是枉然。子弟之贤否，六分本于天生，四分由于家教。P468
104. 来信每怪运气不好，便不似好汉声口，惟有一字不说，咬定牙根，徐图自强而已。P470
105. 兄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得人家不是。自从丁巳、戊午大悔大悟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P476
106. 朱子尝言，悔字如春，万物蕴蓄初发；吉字如夏，万物茂盛已极；吝字如秋，万物始落；凶字如冬，万物枯凋。又尝以元字配春，亨字配夏，利字配求，贞字配冬。P486
107. 将欲造福，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谓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忮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即卑污。P525
108. 于世少所求，俯仰有余快。俟命堪终古，曾不愿乎外。P527
109. 既无以对百姓，又无以谢清议，而事之能了不能了尚在不可知之数，乃知古人之不容于物论者，不尽关心术之坏也。P535
110. 尔辈身体皆弱，每日须有静坐养神之时，有发愤用功之时。一张一弛，循环以消息之，则学可进而体亦强矣。P565
111. 一曰看生书宜求速，不多阅则太陋；一曰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P574
2. 子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漫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功，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邃用慢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P31
3. 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P31
4. 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诵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身。P31
5. 食之得不得，穷通由天做主，予夺由人做主；业之精不精，则由我做主。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P32
6. 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P34
7.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P42
8. 是故经则专守一经，史则专熟一代，读经史则专主义理。此皆守约之道，确乎不可易者也。P49
9. 男接信时，又喜又惧。喜者，喜弟志气勃勃不可遏也；惧者，惧男再拂弟意，将伤和气矣。兄弟和，虽穷氓小户必兴；兄弟不和，虽世家宦族必败。P52
10. 余从前教诸弟，常限以功课。进来觉限人以课程，往往强人以所难，苟其不愿，虽日日遵照限程，亦复无益，故近来教弟但有一专字耳。P58
11. 无论何书，总须从首至尾通看一遍。不然，乱翻几页，摘抄几篇，而此书之大局精处茫然不知也。P58
12. 凡仁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疑心生则计较多，而出纳吝矣；私心生则好恶偏，而轻重乖矣。P71
13. 女之不庄，伐生戕性。谁人可慢？何事可驰？驰事者无成，慢人者反尔。P72
14. 巧语悦人，自扰其身。闲言送日，亦搅女神。解人不夸，夸者不解。道听途说，智笑愚骇。骇者终明，谓女实欺。笑者鄙女，虽矢犹疑。尤悔即丛，铭以自攻。铭而复蹈，嗟女既耄。P73
15. 一阳初动处，万物始生时。不藏怒焉，不宿怨焉。右仁所以养肝也。内有整齐思虑，外而敬慎威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右礼所以养心也。饮食有节，起居有常。做事有恒，容止有定。右信所以养脾也。扩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裁之吾心而安，揆之天理而顺，右义所以养肺也。心欲其定，气欲其定，神欲其定，体欲其定。右智所以养肾也。P73
16. 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P84
17. 自识者观之，彼其所造，曾无几何，亦足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也。P86
18. 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闾，无师无友，挺然特立，作第一等人物。P93
19. 然男则正以不得为喜。盖天下之理，满则招损，亢则有悔，日中则昃，月盈则亏，至当不易之理也。P120
20. 譬如人欲之京师，一步不动而长吁短叹，但曰京师之远，岂我所能到乎？则旁观者必笑之矣。吾愿吾弟步步前行，日日不止，自有到期，不必计算远近而徒长吁短叹也。P127
21. 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饭；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P164
22. 至于兄弟之际，吾亦惟爱之以德，不欲爱之以姑息。教之以勤俭，劝之以习劳守朴，爱兄弟以德也；丰衣美食，俯仰如意，爱兄弟以姑息也。P164
23. 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是孝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如以此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焉奕一时，讵得谓之贤肖哉？P168
24. 若非道义可得者，则不可轻易受此。要做好人，第一要在此处下手，能令鬼服神钦，则自然识日进气日刚。P182
25. 然交际之道，与其失之滥，不如失之隘。P191
26. 凡人之身，只有迁善改过四字可靠；凡人之家，只有修德读书四字可靠。此八字者，能尽一分，必有一分之庆；不尽一分，必有一分之殃。P194
27. 大抵世之乱也，必先由于是非不明、白黑不分。诸弟必欲一一强为区别，则愈求分明，愈致混淆，必将呕气到底。愿诸弟学为和气，学为糊涂。P227
28. 家中兄弟子侄，总宜以勤敬二字为法。一家能勤能敬，虽乱世亦有兴旺气象；一身能勤能敬，虽愚人亦有贤智风味。P238
29. 体气多病，得名人文集静心读之，亦自足以养病。凡读书有难解者，不必遽求甚解。有一字不能记者，不必苦求强记，只须从容涵泳。今日看几篇，明日看几篇，久久自然有益。P266
30. 凡富贵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学做圣贤，全由自己做主，不与天命相干涉。吾有志学为圣贤，少时欠居敬工夫，至今犹不免偶有戏言戏动。尔宜举止端庄，言不妄发，则入德之基也。P289
31. 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P308
32. 营虽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营，人虽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人。如木然，根好姝好而后枝叶有所托；如屋然，柱好梁好而后橼瓦有所丽。P313
33. 凡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共趋于诚矣。P318
34. 弟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绝不发露。将来养得纯熟，身体也健旺，子孙也受用，无惯习机械变诈，恐愈久而愈薄耳。P318
35. 凡人做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事无成。P319
36. 带勇之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P320
37. 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做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绝难成事。P320
38. 弟书自谓是笃实一路人，吾自信亦笃实人，只为阅历世途，饱更事变，略参些机权作用，把自家学坏了。实则作用万不如人，徒惹人笑，教人怀恨，何益之有？今日忧居猛省，一味向平实处用心，将自家笃实的本质还我真面、复我固有。贤弟此刻在外，亦急需将笃实复还，万不可走入机巧一路，日趋日下也。纵人以巧诈来，我仍以浑含应之，以诚愚应之；久之，则人之意也消。若勾心斗角，相迎相距，则报复无时耳。至于强毅之气，决不可无，然强毅与刚愎有别。古语云自胜之谓强。曰强制，曰强恕，曰强为善，皆自胜之意也。如不惯早起，而强之未明即起；不惯庄敬，而强之坐尸立斋；不惯劳苦，而强之与士卒同甘苦，强之勤劳不倦。是即强也。不惯有恒，而强之贞恒，即毅也。舍此而求以客气胜人，是刚愎而已矣。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谨。P324
39. 书虽不可不看，弟此时以营务为重，则不宜常看书。凡人为一事，以专而精，以纷而散。荀子称耳不两听而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皆至言也。P326
40. 精神愈用则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P340
41. 临之以庄，则下自加敬。习惯自然，久久遂成德器，庶不致徒做一场话说，四十五十而无闻也。P349
42. 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为泰而不骄；正其衣冠，俨然人望而畏，斯为威而不猛。是皆言敬之最好下手者。孔言欲立立人，欲达达人；孟言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是皆言恕之最好下手者。P362
43. 善读书者，须视书如水，而视此心如花如稻如鱼如濯足，则涵泳二字，庶可得之于意言之表。P365
44. 书蔬鱼猪，一家之生气；少睡多做，一人之生气。勤者生动之气，俭者收敛之气。有此二字，家运断无不兴之理。P397
45. 然此等大事，冥冥中有主之者，皆已安排早定。若兄则久已自命为癞头牙子，与其偷生而丛疑谤，又不如得所而泯悔憾耳。P420
46. 余尝细观星冈公仪表绝人，全在一重字。余行路容止亦颇重厚，盖取法于星冈公。P454
47. 余与沅弟论治家之道，一切以星冈公为法：大约有八个字诀。其四字即上年所称书蔬鱼猪也，又四字则曰早扫考宝。P480
48. 名位大小，万般由命不由人，特父兄之教家、将帅之训士不能如此立言耳。P501
49. 然不轻进人，即异日不轻退人之本；不妄亲人，即异日不妄疏人之本。P503
50. 大抵天下无完全无间之人才，亦无完全无隙之交情。大者得正，而小者包荒，斯可耳。P511
51.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P525
52. 现讲求守垒之法，贼来则坚守以待援师，倘有疏虞，则志有素定，断不临难苟免。P536
53. 家败离不得个奢字，人败离不得个逸字，讨人嫌离不得个骄字，弟切戒之。P538
54. 天地间惟谦谨是载福之道，骄则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也。无论所指未必果当，即使一一切当，已为天道所不许。P563
55. 欲去骄字，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惰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P563
56. 凡畏人，不敢妄议论者，谦谨者也；凡好讥评人短者，骄傲者也。P574
57. 余日内忧灼之怀，较之去冬更甚，每日除两次围棋外，无一刻不气得如柴狗担鸡去一般也。（圣人亦如此乎？）P582
58. 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P586
59. 至行军本非余所长，兵贵奇而余太平，兵贵诈而余太直，岂能办此滔天之贼？即前此屡有克捷，已为侥幸，出于非望矣。尔等长大之后，切不可涉历兵间，此事难于见功，易于造孽，尤易于饴万世口实。P594
60. 昔人云，读出师表而不动心者，其人必不忠；读陈情表而不动心者，其人必不孝。P599
61. 大凡人之自诩智识，多由阅历太少。P604
62. 凡办大事，半由人力，半由天事。吾辈但当尽人力之所能为，而天事则听之彼苍，而无所容心。弟于人力颇能尽职，而每称杀狗酋云云，则好代天作主张矣。P609
63. 凡说话不中事理，不担斤两者，其下必不服。故说文君字，后字从口，言在上位者，出口号令，足以服众也。P616
64. 去年诸公议中空一段，又弟未多请炮船，此时皆不必悔。向使此二事当日筹谋周密，而他处或又有隙可乘。凡事后而悔己之隙，与事后而议人之隙，皆阅历浅耳。
65. 省城雇一种菜之工，此极小之事，弟便说出许多道理来，砌一个大栏坝头。向使余在外寄数万金银，娶几个美妾，起机栋大屋，弟必进京至提督府告状矣。P650
66. 目下收投诚之人，似不甚妥善，如挤疖子不可令出零脓，如蒸烂肉不可屡揭锅盖也。克城以多杀为妥，不可假仁慈而误大事。P651
67. 国藩于本朝大儒，学问则宗顾亭林、 王怀祖两先生，经济则宗陈文恭公。P671
68. 约旨卑思四字，实近来方寸隐微之弊，亦阅历太久，见得天下事由命不由人也。P697
69. 凡与人交际，当求其诚信之素孚；求其协助，当亮其力量所能为。弟每求人，好开大口，尚不脱官场陋习。余本不敢开大口，而人亦不能一一应付，但略亮我之诚实耳。P8
70. 古今文人学人，莫不有家长琐事之劳其身，莫不有事态冷暖之撄其心。P8
71. 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蓄养，日见其大而不觉耳。P12
72. 应宽者，利也，名也；应严者，礼也，义也。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强兵，则无不可相处之悍将矣。P16
73. 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满意之选不可得，姑节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P17
74. 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则可变化气质。古之精相法者，并言读书可以变换骨相。欲求变之之法，总须先立坚卓之志。P19
75. 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苦于不自知。P24
76. 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P28
77. 众口悠悠，初不知其所自起，亦不知其所由止。有才者忿疑谤之无因，而悍然不顾，则谤且日腾；有德者畏疑谤之无因，而抑然自修，则谤亦日熄。P33
78. 真美人不甚争珠翠，真书家不甚争笔墨，然则将士之真善战者，岂必力争洋枪洋炮乎？P57
79. 此时吾兄弟惟有强作达观，保惜身体，以担国事，以慰家人，别无他策。P84
80. 弟之志事，颇近春夏发舒之气；余之志事，颇近秋冬收吝之气。弟意以发舒而生机乃王，余意以收吝而生机乃厚。平日最好昔人‘花未全开月未圆’七字，以为惜福之道、保泰之法莫精于此。P114
81. 肝气发时，不惟不和平，并不恐惧，确有此境。不特弟之盛年为然，即余渐衰老，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但强自禁制，降服此心，释氏所谓降龙伏虎。龙即相火也，虎即肝气也。多少英雄豪杰打此两关不过，亦不仅余与弟为然，要在稍稍遏抑，不令过炽。降龙以养水，伏虎以养火。古圣所谓窒欲，即降龙也；所谓惩忿，即伏虎也，儒释之道不同，而其节制血气，未尝不同，总不使吾之嗜欲戕害吾之躯命而已。至于倔强儿子，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P115
82. 处乱世而得宽闲之岁月，千难万难，尔切莫错过此等好光阴也。P125
83. 吾辈现办军务，系处功利场中，宜刻刻勤劳，如农之力穑，如贾之趣利，如蒿工之上滩，早做夜思，以求有济。而治事之外，此中却须有一段豁达冲融气象。二者并进，则勤劳而以恬淡出之，最有意味。P137
84. 吾辈所最宜畏惧敬慎者，第一则以方寸为严师，其次则左右近习之人，如巡捕、戈什，又其次乃畏清议。P150
85. 至于担当大事，全在强明二字。《中庸》学、问、思、辩、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弟向来倔强之气，却不可因位高而顿改。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齐家，亦须以明强为本。P155
86. 弟坦白待之，而不忘一敬字，则可久矣。P161
87. 然此等无形之功，吾辈不宜形诸奏牍，并不必腾诸口说，见诸书牍，此是谦字之真功夫。所谓君子之不可及，在人之所不见也。P164
88. 凡办大事，以识为主，以才为辅；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P189
89. 君子大过人之处，只在虚心而已。不特吾之言当细心寻绎，凡外间有逆耳之言，皆当平心考究一番，逆耳之言随时随事皆有，如说弟必克金陵便是顺耳，说金陵恐非沅甫所能克便是逆耳。故古人以居上位而不骄为极难。P190
90. 弟近来气象极好，胸襟必能自养其淡定之天，而后发于外者有一段和平虚明之味。富贵功名皆人世浮荣，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P248
91. 大抵任天下之大事以气，气之郁积于中者厚，故倔强之极，不能不流为忿激。P299
92. 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P301
93. 不若就现有之功，而加之以读书养气，小心大度，以求德亦日进，言亦日醇。P320
94. 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秀才者，读书之种子也，世家之招牌也，礼义之旗帜也。P357
95. 泽儿于陶诗之识度不能领会，试取饮酒二十首、拟古九首、归田园居五首、咏贫士七首等篇反复读之，若能窥其胸襟之广大，寄托之遥深，则知此公于圣贤豪杰皆已升堂入室。P371
96. 又问有一专长，是否须兼三者乃为合作。此则断断不能。韩无阴柔之美，欧无阳刚之美，况于他人而能兼之？凡言兼众长者，皆其一无所长者也。P371
97. 即戒恼怒，又知节啬，养生之道，已尽其在我者矣。才外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妄想去计较他。P386
98. 数月之后，手愈拙，字愈丑，意兴愈低，所谓困也。困时切莫间断，熬过此关，便可少进。再进再困，再熬再奋，自有亨通精进之日。不特习字，凡事皆有极困极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P406
99. 养生之法约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二曰惩忿，三曰节欲，四曰每夜临睡洗脚，五曰每日两饭后各行三千步。P429
100. 凡家道所以可久者，不恃一时之官爵，而恃长远之家规；不恃一二人之骤发，而恃大众之维持。P430
101. 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P432
102. 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P449
103. 家中要得兴旺，全靠出贤子弟。若子弟不贤不才，虽多积银积钱积谷积产积农积书，总是枉然。子弟之贤否，六分本于天生，四分由于家教。P468
104. 来信每怪运气不好，便不似好汉声口，惟有一字不说，咬定牙根，徐图自强而已。P470
105. 兄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得人家不是。自从丁巳、戊午大悔大悟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P476
106. 朱子尝言，悔字如春，万物蕴蓄初发；吉字如夏，万物茂盛已极；吝字如秋，万物始落；凶字如冬，万物枯凋。又尝以元字配春，亨字配夏，利字配求，贞字配冬。P486
107. 将欲造福，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谓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忮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即卑污。P525
108. 于世少所求，俯仰有余快。俟命堪终古，曾不愿乎外。P527
109. 既无以对百姓，又无以谢清议，而事之能了不能了尚在不可知之数，乃知古人之不容于物论者，不尽关心术之坏也。P535
110. 尔辈身体皆弱，每日须有静坐养神之时，有发愤用功之时。一张一弛，循环以消息之，则学可进而体亦强矣。P565
111. 一曰看生书宜求速，不多阅则太陋；一曰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P574
有关键情节透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