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onoclast——市场风险必读

之前读过很多批评“市场有效性假说”这一现代金融“神学”的文章。这本书更是把有关理论中的荒谬之处揭示于众，特别是关于正态分布的假定，以及价格波动随机性（独立性）的假设。作者是较早指出厚尾问题的人之一。时至今日，厚尾问题已广为人知，但即便如此，很多人仍在不假思索地滥用正态分布，不少出问题的机构的领导人还常常用诸如“万年不遇”之类的措辞为其错误开脱，却不去想想其依赖的模型根本就是错误的。物理上布朗运动是随机的，引入布朗运动来模拟价格变动，是一个较为便利的假定，可以简化很多问题。但事实上，人类社会不同于分子世界，之前的事件会对之后的事件产生影响；人类社会和行为又是有记忆的，很多历史事件，仍然在通过人们的经历、感受、甚至不变的人性和心理在影响着今天。价格变动并不是完全随机的，而是有长期记忆的！市场上，波动常常具有集聚性（volatility cluster）。假定价格随机波动，虽然便捷，却可能导致大错误和大灾难。

时至今日，Mandelbrot的分形理论已经在很多领域获得了应用，但其在金融领域仍然还接近于异端邪说。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有效市场理论、期权理论等现代金融理论已被确立为经典，徒子徒孙众多，势力庞大；另一方面也是Mandelbrot的理论更像是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一种经验规律，它可以举很多跨领域的例子，却无法以理论的方式进行证明和推导（Mandelbrot也更像是一名解决实际问题的工程师，而非一个严肃的数学家或理论家）。分形理论在很多自然领域都能加以运用，如海岸线长度的计算，尼罗河泛滥的规律，黄金的沉积分布，棉花价格等等，并且还促成了混沌理论的形成。但分形为什么存在，以什么形式存在，却似乎缺乏一个严格的理论。即便在金融领域，哪些服从分形分布，哪些服从正态分布，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规律。正如作者自己承认，目前在金融领域，直接使用分形理论的地方还比较少。Taleb在《黑天鹅》里也提到，即便你知道某一分布符合分形分布，你也无法精确地知道其有关参数，所以也难以直接加以运用（类似作者说的，你即便知道飓风发生的概率，你也无法预测其登陆的具体地点以及可能造成的损失）。从这点来看，作者打碎了旧的偶像，但却还无法树立起一尊新的偶像。

作者关于现代金融理论的问题分析地还是一针见血的。他提出，很多人往往迷信理论的完整，简单地将理论无法解释的现象归为outlier，却没有想到理论本身错误的可能性。他指出，这就像日心说的维护者们通过不断地引入各种椭圆来调和日心说无法解释的天体轨迹，现代金融理论的拥趸们也仍在抱残守缺，修修补补，继续维护原有的理论。

记得2011年有一次和某对冲基金经理吃饭，聊起为什么trend following可以成为一种有效的投资策略。我当时只是说有效市场理论可能是有问题的，可能需要用行为金融来解释。其实用作者的观点来看，价格随机走动，价格波动相互独立根本就是错误的假设！金融市场中存在价格的长期相关性，这就很好解释了。

行为金融学的兴起，对现代金融理论构成了一定的挑战，但仍不足以取代现代金融理论。而作者这种异端的方法也尚不够完善，无法直接加以运用。让我们期待未来新的理论的出现。

这本书关于Bachelier和日后诸多金融理论之间的渊源介绍倒是颇有意思。

其他：关于理性人偏好一致的假设的谬误，即便假定存在两种行为模式，一种为价值型投资，一种为成长型投资，计算机模型显示，其相互作用就会造成泡沫的产生和破裂，而不是市场均衡。而实际市场远比这两种行为模式更为复杂。

（这本书是Citidal推荐书目之一，很久前下在iPad上，一直也没看。后来在读《黑天鹅》时看书中有关Mandelbrot的介绍，还专门到Wikipedia上了解了一下分形理论及其诸多应用。前些日子本来是在读《大国的兴衰》这本书，读了一半的时候出差，而《大国的兴衰》中有很多历史事件和名词需要随时上网查询，飞机上不便查询，便想找本相对不那么费劲的书来读。突然发现iPad上居然还有这本书在，而且这本书的文字也比较简单，读起来比较容易。

《黑天鹅》确实有很多思想都受了这本书影响。回去再查了一下《黑天鹅》，居然有一排小字，是“致Mandelbr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