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波王子》：故事的良心

如果说话是为了被听见，那么写一个故事，其实只是为了被记得。只不过，那个想要被记得的故事，终究是要有良心的——该被记得的，是真正重要的事。

《比波王子》是来自法国作家皮埃尔•格里帕里的经典童话作品，讲述的是一位名叫比波的小王子破解邪恶女巫诅咒的，拯救自己、父母和国家的冒险故事。

从故事的表面来看，这是一部再典型不过的童话故事。有经验的读者几乎可以不费力地指出，最终的结局一定是“王子和公主还有他的子民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大团圆”模式——事实也确实如此。但细读本作，读者不难发觉，格里帕里的故事，其实是“老少咸宜”的——孩子可以看王子的勇敢与冒险，而大人，则是看自己走过的路，和我们共同生活的世界的真实模样。

比波王子的冒险故事，其实就是一个男孩的成长史。每个父母都会给自己的孩子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而比波王子得到的小红马，则“一语成谶”了他未来的冒险。他的生活原本安逸，可突如其来的诅咒让一切变了模样，一对奇怪的夫妇接管了他的生活。而为了寻找自己的父母，回到原本的幸福里，比波王子开始了自己的征程。

虽说是童话，但在《比波王子》的故事里，格里帕里使用了许多的隐喻，这些隐喻交织，充实了整个故事，也表达了作者关于成长独到的理解。譬如在王子寻找父母的过程中，曾来到一家“迷童旅店”——这里的女主人要求每个客人讲三个美丽的故事，如果可以打动她，才可以离开旅店，结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没有人能完成她的要求，大家讲的，都是足够有趣的别人的故事，而见多识广的女主人早已经听腻了。只有王子讲了自己尚在进行的冒险经历，满足了女主人的要求，并从她那里得到了关于冒险的重要线索。

这里的隐喻是很明显的。对于还在成长的人来说，最大的困扰永远都会那浓到化不开的困顿与迷惘。流过了太多眼泪在别人的青春里，可关于自己的故事，却并不愿意直接面对。每一个讲述者，都在故事里让过去复活，并将演绎出未来的可能。而讲自己的故事需要勇气，原因就在于“讲述自己”，意味着定义与担当：你该怎样过自己的一生，以及你能承担选择的代价吗？

所以比起离开“迷童旅店”，“永远年轻的小孩子”，倒更乐意不作为、不思想，在别人光鲜亮丽的美丽故事里，透支自己贫瘠的情感。

另外一个更有趣的隐喻，发生在王子遭遇恶龙塔拉皮斯特拉孔的一章中。王子杀死了恶龙，代价是自己变成了它。这世界的疯狂，大抵上就是内心越是柔软的人，越是要摆出一副强蛮的模样，去捍卫内心的触不可及。于是所谓善恶，大概只是充当状态的修饰罢了——没有人可以一心为善为恶，与恶战而胜之的是王子，被杀死的，只能是恶龙。

类似的隐喻还有很多，像是“全是国王的国家”、“虚情假意的朋友”等等。尽管很是丰富，但这些“隐喻”的处理十分巧妙，使得《比波王子》的故事性并没有受到影响。王子的每一次路过，都像是我们自己遭遇过的成长中的每一次转折。你认清的最终是这个世界，或者，把原本澄澈的自己，丢给了那团消不散的迷雾。

作品的开篇并没有写“比波王子”，而是讲了一个“说谎者的故事”。格里帕里写了这样的解释：

“我之所以一开始要讲讲说谎者的故事，是因为我想让你们懂得一件事情：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在虚构故事的时候，有点儿像这个童话里的小男孩，是不能说谎的。即使他是在虚构，是在讲一些荒诞不经、绝不可能的事，他也是在讲真话──某种程度不同的真话。”

这其实是一个讲述者，必然要遵守的“神圣誓言”。毕竟人能做的最好的和最坏的事，都和故事有关。前者引导良善，后者则为愚蠢者谋得心安。

所以《比波王子》的经典，全在于它是一部“可以读一辈子的童话”。悲剧撕碎美丽，喜剧拉近丑陋，而童话，保留了幸福给每个孩子，也保留了良心，给终将长大成“国王”的勇敢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