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报告》:比黄金更贵重的东西
作为一本以“田野调查”的方式展开,探讨“乡土中国”的纪实作品,在《崖边报告》里,作者谈到了城乡之间发展的不平衡,谈到了“因为人类过于急功近利、过于自私自利,人类拥有的平等比人类拥有的黄金还稀少、更珍贵”。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在作者看来,中国乃至更普遍意义上的“农村问题”,其根源是对于发展的迫切需求导致的平等缺失。因为不平等,人们才努力逃离乡村,或是在徒然困居在乡村——“底层”,打发着没有希望的生活。
阎海军的这本《崖边报告》,遵循的是社会学里通行的“小切口、大问题”研究方法。他所选取的“小切口”,是自己的家乡崖边村,它同时也是千千万万个“正在裂变”的中国村子里的一个。对于作者来说,选择这样一个案例来进行研究,最大的好处便是作为“内部人”,他“掌握外人所不熟悉的鲜活丰富的生活细节”(祝东力,《中国艺术年鉴》副主编、研究员)。而同时,他又是“走出来”的崖边人——他可以拥有更好的视野,去透析这样一个原本生机勃勃、曾在最不适宜生存的黄土层上努力扎根长成的村庄,究竟因何而在分崩离析,“一点点死去”。
既然素材很是丰富,那么可切入的点也就是很多样的。这在《崖边报告》的前半部分体现得尤为明显。有关“崖边人”生活的一切,生养、婚娶、死葬,都随着社会结构转型的发生而逐渐改变着,而改变的焦点则是人自己——崖边村的人变得少了,变得贪婪了,变得绝望了。
无论怎样,绝望总是一种心态——人可以“安贫乐道”,也可以在衣食本无忧时郁郁寡欢。在物质层面上,经济结构调整产生的城乡收入分配不均,固然使得乡村生活变得艰难,而这种艰难倒逼出的,并不是像之前人们对抗贫瘠时的积极与努力植根,而是消极与逃离。不合理的发展模式摧毁的,并不是某种经济模式或是社会进程本身,而只能是人——某一个或者某一群。他们真的流离失所了,没有了故乡,没有了可以让人心安的地方——
“进城以来,故乡一直是令人惆怅的符号。在城市里怀念故乡,希望回到故乡。真正回到故乡时,故乡的贫瘠又会让人非常失落。”
故乡不再是宁静的,而是冷清死寂的。昔时饱含的满满希望,今天却只能通过出走来实现。出走终究是要回来的,可离开的人们,能在故乡碎裂之前回来吗?
应当说作为一本“纪实文学”,《崖边报告》的阅读,是可以让读者切实感到现实的压迫感。“报告式”的例行分析在作品后半常常出现,多多少少削弱了作品的可读性,显示了作者自己的某些局限性,但这样的处理也无可厚非——面对现实,再多的惆怅也是无济于事。人们到底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对于人自己生存的区域。
只是在着手改变之前,需要认清的,是事到如今,人们的物质性匮乏并非是决定性的。真正让人恐慌的,是故乡的裂变——那里终将变成人们回不去的地方,可它却总让人心心念念,如黄金般宝贵。
那本是黄金般的应许之地,可事到如今,却让人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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