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中国家现代化的政治“圣经”——亨廷顿《秩序》笔记
一、亨廷顿与《秩序》
塞缪尔·P·亨廷顿于2008年去世，世人尤其是政界学术界无不对这位美国政治大师的离世扼腕长叹。我想每一位政治学背景的同仁都不会不看过亨廷顿的著作，也不会没有一位看过其书的人不会不受到其预见性的思想体系、强悍的理论素养、渊博的学识背景从而产生强烈影响。在亨氏生平所有著作中，恐怕对全球尤其是广大发展中国影响最大的就是这本书——《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指出广大发展中国家现代化的路径并非是稳定的，往往充满种族阶级冲突、军事政变、暴力骚乱等乱象，所以发展中国家首要目标不是发展经济，也不是在民主名义之下盲目扩大政治参与，而是要取得政治稳定，即建立稳定的政治秩序。政治秩序的稳定需要政治制度化，核心是强有力的政党制度。当然，亨廷顿曾任白宫的智囊，这本书对美国的外交战略（尤其是美国与中东、亚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外交）具有重大战略参考价值。除此之外，写于60年代的本书，其中诸多理论观点预见了诸多后世的政治现象。当然，略微遗憾的是亨对中国的分析太少了，更准确的说，是书中“中国”两个字提的过少。阅过全书，其实不难发现，很多内容与现代化的中国非常相似，只是“中国”两个字不提罢了，或许出版有意为之。
二、《秩序》讲了什么？
第一章 政治秩序和政治衰朽
1、政治差距
“各国之间最重要的政治分野，不在于政府的形式，而在于政府的有效程度。”p1作者指出美、英、苏各具不同的政府形式，但这三种体制的政府都能安邦定国。三个国家都具备强大的、能适应的、有内聚力的政治体制：有效的政府机构、组织完善的政党、民众对公共事务的高度参与、文官控制军队的有效系统、政府在经济方面的广泛活动、控制领导人更替和约束政治冲突的一套合理而行之有效的程序。
本世纪50、60年代，急剧增加的政治骚乱和暴力事件席卷全球。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现象的呢？本书的基本论点是：在很大程度上，这是社会急剧变革，新的社会集团被迅速动员起来卷入政治，而同时政治体制的发展却又步伐缓慢所致。p4政治上的首要问题是政治制度化的发展落后于社会和经济变革。
作者在这里指向美国在发展中国家的外交战略：二战后结束后的20年，美国对外政策未能抓住这一问题。美国官员认识到，在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里建立能站得住脚的政权是美国的主要权益所在。但美国政府在其所采取的影响这些国家的所有行动中，却几乎没有一项是直接涉及旨在促进其政治稳定和缩小其政治差距的。美国在制定现代化之中的国家的政策时，贯彻的基本信念如下：先发展经济，再进行社会变革，之后政治稳定便水到渠成。
为什么美国会这样呢？这和美国自己的历史经验不同特点有关：一是美国在其自身的发展过程中有得天独厚的经济充裕、社会安康和政治稳定；二是在自己的历史经验中，从来就不必去创造什么政治秩序。迪·托克维尔说：“美国人生而平等，因而从未创造平等而操心；他们没有经历过民主革命的苦难而坐享了民主革命的果实。美利坚合众国一诞生便引进了17世纪英国的政府形式、政体和施政方法”p6.当一个美国人在考虑政府建设问题时，他的思路不是如何去创造权威和集中权力，而是如何去限制权威和分散权力。政府应建立在自由和公正的选举之上。
这对于许多现代化国家来说，是无济于事的。问题不在举行选举，而在建立组织。首要的问题不是自由，而是建立一个合法的公共秩序。人当然可以有秩序而无自由，但不能有自由而无秩序。p7作者之后肯定了共产党国家在提供有效权威与秩序的作用。
2、政治制度：共同体和政治秩序
2.1社会势力和政治制度
一个社会所达到的政治共同体水平反映着其政治体制和构成这种体制的社会势力之间的关系。所谓社会势力指的是种族、宗教、地域、经济或者社会方面的集团。现代化在很大程度上会引起社会上各种社会势力的集聚化和多样化。 历史地说，政治机构是在各种社会势力的相互作用和歧见中从逐渐发展起来的解决这些歧见的程序和组织环节中脱颖而出的。人数很少、性质单纯的统治阶级的解体，社会力量的多样化以及社会力量之间的日趋频繁的相互作用是产生政治组织和程序并从而产生政治机构的先决条件。 在许多发展中国家，社会势力强大，而政治机构弱小。国家的发展落后于社会的演变。
2.2政治之制度化的标准
制度化 是组织和程序获取价值观和稳定性的一种进程。p12.政治体系的制度化可以根据其组织和程度所具备的适应性、复杂性、自治性和内部协调性来衡量。
适应性VS刻板性： 适应性的衡量标准：组织的寿命。
复杂性VS简单化： 组织越复杂，其制度化程度就越高。 复杂性：一是具有数量庞大的下属组织，从上到下，隶属明确，职责不同；二是各下属组织具有高度专门化水平。 日本：正是由于日本传统整体的相对复杂性，才使它得以进行调整，顺应了当今世界的潮流。幕府的覆灭并未导致日本政治秩序的崩溃，而是“恢复”了天皇的权威。 完全仰仗某一个人的政治体制是最简单的政治体制，也是最不稳定的。 混合政府比形式简单的政府稳定的多。
自主性VS从属性：自主性是指政治组织和政治程序独立于其他社会团体和行为方式而生存的程度。
内聚力VS不团结
2.3政治制度与公共利益
创建政治制度的能力就是创建公共利益的能力。公共利益就是公共机构的利益。 伊朗“猜疑政治”
在一个缺乏政治共同体感的政治落后的社会里，每个领袖、每个个人，每个集团皆在追逐或被看作是在追逐自己眼前的物质目标，而置更广泛的公益于不顾。p29
3、政治参与：现代化与政治衰朽
3.1现代化与政治意识
政治现代化最关键的方面可以大致归纳为以下三个内容：
第一，权威合理化，以单一的、世俗的、全国的政治权威取代传统的、宗教的、家庭的等政治权威。
第二，结构离异化，划分新的政治职能并创制专业化的结构来执行这些职能。
第三，大众参政化，增加社会上所有的集团参政的程度。
这成为现代政体与传统政体的分水岭。作者指出以上三点是现代化国家的方向和目标，而非现实。
区分现代化国家和传统国家，最重要的标志乃是人民通过大规模的政治组织参与政治并受到政治的影响。政治现代化最基本的方面就是要使全社会性的社团得以参政，并且还需形成诸如政党一类的政治机构来组织这种参政，以便使人民参政能超越村落和城镇范围。p34
3.2现代化与暴力
现代性孕育着稳定，而现代化过程却滋生着动乱。p38产生政治秩序混乱的原因，不在于缺乏现代性，而在于为实现现代性所进行的努力。如果贫穷的国家出现动乱，那并非因为它们贫穷，而是因为它们想致富。一般来说，纯正的传统社会虽然贫穷落后，但确是稳定的。
因此，在一国内部，暴力冲突和极端主义的中心集中于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地区，而非那些仍保持传统方式的地区。
不仅社会和经济现代化产生政治动乱，而且动乱的程度还与现代化的速度有关。动乱所以在20世纪的亚非拉到处蔓延 ，很大程度上归咎于那里现代化的进程过快，其速度远远超过早期实现现代化的国家。 所谓先行实现现代化的国家给后来实现现代化的国家所起的“示范作用”，不过就是先吊起它们的胃口，接着就使他们大失所望。p43
经济增长与动乱：简单地认为贫困就产生动乱，这个论点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十足的穷汉，由于太穷而无法去过问政治，不会空着肚皮去大喊大叫。他们与政治无涉，麻木不仁，并且缺乏和传播媒介的接触，也无其他方面的刺激，故而提不起兴趣来投身政治活动。p48
政治参与的剧增就会产生政治动乱。现代化的冲击便涉及到以下关系：
1、社会动员/经济发展=社会颓丧
2、社会颓丧/流动机会=政治参与
3、政治参与/政治制度化=政治动乱
在大多数处于现代化之中国家里，流动机会的缺乏和政治制度化程度的低下导致了社会颓丧和政治动乱二者之间的正比关系。因此，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的政治动乱在很大程度上是渴望与指望之间的差距的效应，而这一差距是渴望升级造成的。
3.3现代化与腐化
腐化 是指国家官员为了谋取个人私利而违反公认准则的行为。p54 腐化乃是缺乏有效的政治制度化的一种表征。
为什么现代化滋生腐化呢？原因有三：一是现代化涉及到社会基本价值观的改变。人民公认的行为方式发生变化，对公职和私利的判别更为明确。腐化是现代化的产物，特别是政治意识扩大和政治参与扩大的产物。p65二是现代化开辟了新的财富和权力来源，从而进一步助长腐化。三是现代化通过它在政治体制输出方面所造成的变革来加剧腐化。在一个腐化成风的社会里，采用严厉的反腐化的法令只会增加腐化的机会。
美国用财富通往政治，其他社会则用政治获取财富。
4、城乡差距：城市突破和绿色起义
现代化带来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后果便是城乡差距。城乡差距是国家不安定的主要根源，是阻碍民族融合的一个主要因素。
处于现代化之中的社会里政治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找到填补这一差距的方式，通过政治手段重新创造被现代化摧毁了的社会统一性。
在传统社会中，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社会上，都是农村支配城市，而在农村里，则是由少数土地所有者组成的贵族集团支配着农民。农民的政治参与水平很低。城市起着次要的作用。现代化改变了城市的性质，打破了城乡之间的平衡。中产阶级得以兴起，城市成为不安定的发源地。最后，城市力量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推翻了来自乡村的统治阶层，如此便结束了传统的政治体系。社会依然是乡村性质的，但政治已变得城市化了。越是城市化的政治，越加不稳定。重建政治稳定就需要城市一些集团和农村大众能形成某种联合。在处于现代化之中的社会里，扩大政治参与的一个关键便是讲乡村群众引入国家政治。这种乡村动员或“绿色起义”在政治上对后来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来说，比现代化先驱国家重要得多。p68-69
因此，后现代国家政治稳定的关键是看能否再现存政治体系中动员乡村群众参与政治，而不是反对现存体系。p69
绿色起义四种形式：在殖民地社会里，绿色起义可能在民族主义知识分子的引导下发生（印度、突尼斯）；在具有竞争性的党派体制下，绿色起义是由城市某一部分精英分子提出对农村地区关键性的选民具有吸引力的号召或和他们结盟，并动员他们投身政治，以便在选票上击败其他政党（土耳其、锡兰、缅甸）；军人领导下发生，军人执政后着眼于乡村发展广泛的权力基础以击败或遏制城市反对派（南朝鲜、埃及）；若现存政治体制内没有任何集团带头动员农民参政，则一些城市知识分子集团便会动员和组织他们来参政来反对现存政治体制。结果就形成革命。
社会的演变是更多还是更少地通过革命的道路，取决于它的领导人及其城市反对派在城市确立了自己在政治体制中的地位后作出的选择。只有当中产阶级中的反对派碰巧与农民中的反对派走到一起反对政治体制时，社会才容易爆发革命。一旦中产阶级趋于保守，尽管发生乡村反叛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但却不可能出现革命。p72
4、政治稳定：公民整体与普力夺政体
政治稳定依赖制度化和参与之间的比率。p73如果想要保持政治稳定，当政治参与提高时，社会政治制度的复杂性、自治性、适应性和内聚力也随之提高。
现代政体有别于传统政体在于它的政治参与水平，而发达政体有别于不发达政体在于它的政治制度化水平。
两个水平的比率高低是公民政体与普力夺（Praetorian）政体的区别。普力夺政体：在制度化程度低而参与程度高的政治体制内，社会力量借助它们各自的方式直接在政治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政治体制。与此相反称之为公民政体。这不同于古代理论家划分政体的标准（统治者人数多寡、根据统治的性质）。
普力夺国家里个人野心很少受到公共权威感的约束，权力的作用（财富和势力）膨胀到了最大限度。普力夺在绝对的君主制和暴乱的民主制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摆动。这种动乱是缺乏政治共同体和政治参与超越政治制度化限度的社会的标志。 中产阶级参政程度高的社会具有强烈的动乱趋势，正是在中产阶级扩张阶段，政治最可能出现普力夺形态。
现代政体区别于传统政体的关键乃是其民众政治意识和政治介入的幅度。p83
传统政治制度越是能够适应现代政治的需要，政党的作用就越不明显。反之，强大的政党组织是唯一能最终排除腐化型的或普力夺的的或群众型的社会动乱的选择。政党不仅是个辅助性组织，而是合法性和权威性的源泉。在缺乏合法性的传统根基的情况下，人们只好在意识形态、领袖魅力和主权在民论中去寻求合法性。这些合法原则又体现在一个政党身上。不是政党反映国家意志，而是政党缔造国家，国家是党的工具。政府的行动只有反映了政党的意志才是合法的。政党是合法性的根基，因为它是国家主权、人民意志或无产阶级专政的制度化身。
第二章 政治现代化：美国与欧洲的比较
1、现代化的三种类型
一切政府的正当权力，是经被统治者的同意才产生的。p87
政治现代化：权威的合理化、结构的分离、政治参与的扩大。
2、权威的合理化
17世纪欧洲，国家取代基本法，成为政治权威的源泉。英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主权的立法机构，而非绝对君主。法国建立起了专制国家。 而美国仍将基本法奉为规范人类行为的终极权威，信奉法高于一切的原则，必然拒绝人类主权观念。
3、结构的分离
在欧洲，权威的合理化和权力的集中伴随着更为专门化的政府机构和部门的出现以及智能的区分。而美国开国元勋在于分权，其代价是政府缺乏效率。
4、都铎制度与大众参与
5、都铎制度与现代化的社会
美国是新社会，旧国家。外国人总是发现美国社会比美国政体更有吸引力。
第三章 传统政体的政治变迁
1、权力、制度与政治现代化
一种政治体制首先必须能够 创制政策 ，即由国家采取行动来促进社会和经济改革，才能成功地处理现代化面临的问题。其次，一个政治体制还应当能够成功地 同化 现代化所造就的获得了新的社会意识的各种社会势力。p127 政策创制与其政治制度中的权力集中或多或少有直接的联系。
权力能够扩大 或缩小，也能集中或分散。权力的积累有赖于吸收新的集团进入政治体制之中。现代政体与传统政体的差异在于权力的总量不同，而非权力的分配不同。
2、传统政治体制
传统的君主制度在扩大和集中权力方面具有什么样的能力？
官僚政治国家VS封建国家
官僚政治国家：具有相当大的社会和政治流动性，底层可以到高层。
趋于职能分离，权力集中。 土地归属国王。
封建国家：等级森严，能改变社会地位者极为罕见。职能混合，权力分立。 土地分散和世袭。
传统君主制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保持独立及全国性权威制度所造成的优势，以便去对付迅速的社会和经济变迁及广泛的政治参与所带来的挑战。
3、政策创制：改革VS自由
对于一个传统社会的稳定来说，构成主要威胁的，并非来自外国军队的侵略，而是来自外国观念的侵入。20世纪传统的君主政体的稳定受到的威胁，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20世纪的君主为防止革命而推行现代化。
在官僚政体中，权力业已集中，首要问题是如何改造传统的官僚制度，让其去贯彻现代化改革。
在封建体制或其它权力广为分散的传统政体中，政策创制必不可少的前提乃是使权力得以集中。
改革的前提是权力的巩固，君主首先将注意力放在创立一支有效的、忠诚的、合理的和集中指挥的军队上。军权必须统一。其次，是创建一个更有效的政府官僚体制。
4、团体同化：多元制vs平等
一个传统的政治体制，其结构越是多元化，权力越是分散，则其政治现代化引起的动乱就越小，适应政治参与的扩大也就越容易。这些条件使一个现代化的参与体制的出现成为可能。这种体制更可能是民主的而不是集权的。那种以社会等级森严、社会流动性很小为特征的松散的或封建的传统制度更容易产生现代民主政体，而那种高度集权的、较为专业化的、平等的、开放式的、流动性强的传统官僚体制，反而难以做到这点。
5、国王的困境：成功vs生存
传统权威应对现代化挑战
5.1嬗变
国王统而不治，权威来自人民通过选举、政党和立法机关所表达的意愿
5.2共存
将君主统治与政党政府结合起来，君权与民权的和平共处制度化
5.3维持
君主亲政
如果知识分子不被纳入官僚机器中去推进现代化君主的改革，他们必然会转入地下以推翻君主。p171
面对多方势力（贵族、宗教权贵、中产阶级），君主成为孤家寡人，支持他的只有军队。随着其合法地位逐渐下降，君主越来越依赖军人的武力。
在某种程度上，一个君主促进国家现代化方面的成就可由他认为需要维持的警察部队的规模和效率来衡量。改革和镇压都是集权和不能扩大政治参与的表现，其结果自然是反叛和革命。
第四章 普力夺社会和政治衰朽
1、普力夺社会的根源
从狭义上说，所谓腐化是指政治领域内干预财富。狭义上说，所谓普力夺社会，是指军人对政治的干预。广义说，普力夺是指各种社会势力的政治化，一种政治化社会，不仅有军人干政，而且各种社会势力都干政。 普力夺乃是缺乏有效的政治制度去调停、升华、缓解各团体的政治行动。
和其他团体相比，进行军事干预，其手段更有戏剧性和有效性，正如霍布斯所言：“没人叫其他牌时，梅花也能当王牌。”p179
2、从寡头普力夺制度到激进普力夺制度：突破性军事政变和作为改革者的军人
寡头普力夺社会：大地主、教会头面人物和握有军权的人是主宰社会的势力。政治上最活跃的集团本质上是农村的。政治带有霍布斯的个人专断模式。政治组织或制度水平极低。
从寡头到激进：中产阶级参与政治，传统君主专制统治覆亡，制度衰朽、公民政体紊乱；西方殖民主义阻止政治组织建立。制度真空，军人上台。
3、激进普力夺制度：社会势力和政治技巧
激进普力夺政体的显著特征是城市不稳定。激进普力夺政体的社会根源乃是城乡之间的差别。城市取代乡村，成为主要的政治活动地点，成为持续不稳定的发源地。城市不足以向政府提供稳定的基础。动荡的程度取决于政府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并愿意利用农村来遏制和稳定城市。
如果，农村掉过头来反对政治制度，如果农村大众被动员起来反对先行秩序，那么政府面临的将不是动荡，而是革命和根本的变革。
学生参与政治和军人参与政治，都是激进普力夺社会的显著特征。
从激进到大众：某种程度上，劳动参与政治标志着普力夺社会已开始从激进普力夺阶段向大众普力夺阶段迈进。
4、从激进普力夺制度到群众普力夺制度：否决政变和军人的护卫作用。
5、从普力夺体制到公民秩序：军人作为制度建设者
军人主持建立政治制度的最佳机会是在激进普力夺社会的早期阶段。
一个社会欲摆脱普力夺制度：一需要城乡利益的结合；二需要创立新的政治制度。确立稳定的社会先决条件是农村主导社会势力再现于政治舞台之上。
知识分子有头脑，军队有枪杆子，但是农民有数量和选票。p220政治稳定至少需要这三股社会势力中两方的联合。
知识分子+农民出现革命，即把摧毁现存体制当做是创立新型的稳定体制的先决条件。
军人+农民VS知识分子，为军队提供了在激进普力夺社会将社会从普力夺体制推进到公民秩序的机会。
从长远观点来看，建立一个稳定的政党政府体制应能逐步消除学生和军人卷入政治。p238
真正无望的社会不是受到革命威胁的社会，而是无法进行革命的社会。p239
第五章 革命和政治秩序
1、通过革命实现现代化
革命，是对一个社会据主导地位的价值观念和神话，及其政治制度、社会结构、领导体系、政治活动和政策，进行一场急速的、根本性的、暴烈的国内变革。
政变，只改变领导权，还可能政策。
起义或造反，可能会改变政策、领导权和政治制度，但不会改变社会结构和价值观。
革命是现代化所特有的东西，它是一种使一个传统社会现代化的手段。
汉娜·阿伦特：用暴力和变革来描述革命现象都是不够的。只有在变革的发生意味着一个新的起点，在暴力被用来构成一个完全不同的政府形式，并导致形成一个新的政体时，才谈得上革命。p242
在政治上，革命的实质是政治意识的迅速扩展和新的集团迅速被动员起来投入政治。p243
一场全面的革命还包括另一个阶段，即建立新的政治秩序并使之制度化的阶段。成功的革命把迅速的政治动员和迅速的政治制度化结合起来。
革命性如何：政治参与扩大的速度与范围；成功性如何：制度的权威性和稳定性。
西方类型：1旧政权的政治制度土崩瓦解；2新的集团动员起来投入政治；3新的政治制度的创立（法、俄、墨、中的第一个阶段）
东方类型：1动员新的集团投入政治；2新的政治制度的创立；3推翻旧秩序的政治秩序
（中的第二个阶段，越南等）
差异原因：东西方革命前政权的性质不同。西方型革命攻击的目标是以专制君主为首或拥有土地的贵族所控制的高度传统化的政权。结合了城市突破和绿色起义。 东方革命则至少是部分现代化了的政权为其进攻目标。迅速取胜不可能。城市的革命者只有经过长期的农村暴动，才能打出一条通向政权的道路。
2、革命发生的制度背景和社会状况
两个先决条件：1政治制度无法为新生社会力量参与政治和新的社会精英进入政府提供渠道。2迄今被排除在政治之外的社会势力具有参与政治的愿望，只有在政治领域中施加压力，这种要求方可实现。
革命联盟必须包括某些城市和农村的集团。1789，帕尔默：“农民和资产阶级与同一个敌人交战，这就是法国大革命成为可能的原因。”p253
3、城市与革命
3.1游民无产阶级
3.2产业工人
3.3中产阶级知识分子
4、农民与革命
农村主导集团所起的作用实系决定政府稳定或脆弱的关键因素。p266
在现代化政治中，农村扮演着关键性的“钟摆”角色。
城市的作用是一个常数：它永远是支持反对派的力量根源。农村的作用是个变数：它是不稳定的根源，就是革命的根源。
得农村者得天下。p267
在一个只具有有限政治参与的体制内，传统的乡村精英分子的支持已足以使政治保持稳定。而在政治意识和政治参与正在拓宽的制度内，农民就成了决定性的集团。带根本性的政治竞争就是政府和革命知识分子之间为争取农民的支持而进行的竞争。
农民有两种形象，既能起到极为保守的作用，也能起到高度的革命作用。
城市化（农民进城）在某种程度上是农村革命的一种替代。p273
5、革命联盟与民族主义
革命的可能性主要取决于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与农民并行或合作。革命之所以很少发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知识分子与农民难以并行。（1873-1874俄国民粹主义党人试图“到民间去”的做法便流产了）
中国共产党人的情况相反，他们在城市里的失败是由于在华中城市地区缺乏接管权力的社会基础和组织。失败后便转入农村。区别中国革命与其他革命的并不是农民的行为而是知识分子的行为。中国共产党人的成功之处正是左派社会革命党人的失败之处，他们建立了一个革命联盟，使农民起义有了内聚力、方向和领导。
一旦群众被领出了洞穴，就不可能再永远剥夺他们享受阳光的权利。p281
民族主义是凝结革命联盟的水泥，是革命运动的引擎。p281
6、通过革命实现政治发展
6.1共同体与政党
革命政府可能因为富裕而受损害，但却不会因贫困而被推翻。p283
塞缪尔·P·亨廷顿于2008年去世，世人尤其是政界学术界无不对这位美国政治大师的离世扼腕长叹。我想每一位政治学背景的同仁都不会不看过亨廷顿的著作，也不会没有一位看过其书的人不会不受到其预见性的思想体系、强悍的理论素养、渊博的学识背景从而产生强烈影响。在亨氏生平所有著作中，恐怕对全球尤其是广大发展中国影响最大的就是这本书——《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指出广大发展中国家现代化的路径并非是稳定的，往往充满种族阶级冲突、军事政变、暴力骚乱等乱象，所以发展中国家首要目标不是发展经济，也不是在民主名义之下盲目扩大政治参与，而是要取得政治稳定，即建立稳定的政治秩序。政治秩序的稳定需要政治制度化，核心是强有力的政党制度。当然，亨廷顿曾任白宫的智囊，这本书对美国的外交战略（尤其是美国与中东、亚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外交）具有重大战略参考价值。除此之外，写于60年代的本书，其中诸多理论观点预见了诸多后世的政治现象。当然，略微遗憾的是亨对中国的分析太少了，更准确的说，是书中“中国”两个字提的过少。阅过全书，其实不难发现，很多内容与现代化的中国非常相似，只是“中国”两个字不提罢了，或许出版有意为之。
二、《秩序》讲了什么？
第一章 政治秩序和政治衰朽
1、政治差距
“各国之间最重要的政治分野，不在于政府的形式，而在于政府的有效程度。”p1作者指出美、英、苏各具不同的政府形式，但这三种体制的政府都能安邦定国。三个国家都具备强大的、能适应的、有内聚力的政治体制：有效的政府机构、组织完善的政党、民众对公共事务的高度参与、文官控制军队的有效系统、政府在经济方面的广泛活动、控制领导人更替和约束政治冲突的一套合理而行之有效的程序。
本世纪50、60年代，急剧增加的政治骚乱和暴力事件席卷全球。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现象的呢？本书的基本论点是：在很大程度上，这是社会急剧变革，新的社会集团被迅速动员起来卷入政治，而同时政治体制的发展却又步伐缓慢所致。p4政治上的首要问题是政治制度化的发展落后于社会和经济变革。
作者在这里指向美国在发展中国家的外交战略：二战后结束后的20年，美国对外政策未能抓住这一问题。美国官员认识到，在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里建立能站得住脚的政权是美国的主要权益所在。但美国政府在其所采取的影响这些国家的所有行动中，却几乎没有一项是直接涉及旨在促进其政治稳定和缩小其政治差距的。美国在制定现代化之中的国家的政策时，贯彻的基本信念如下：先发展经济，再进行社会变革，之后政治稳定便水到渠成。
为什么美国会这样呢？这和美国自己的历史经验不同特点有关：一是美国在其自身的发展过程中有得天独厚的经济充裕、社会安康和政治稳定；二是在自己的历史经验中，从来就不必去创造什么政治秩序。迪·托克维尔说：“美国人生而平等，因而从未创造平等而操心；他们没有经历过民主革命的苦难而坐享了民主革命的果实。美利坚合众国一诞生便引进了17世纪英国的政府形式、政体和施政方法”p6.当一个美国人在考虑政府建设问题时，他的思路不是如何去创造权威和集中权力，而是如何去限制权威和分散权力。政府应建立在自由和公正的选举之上。
这对于许多现代化国家来说，是无济于事的。问题不在举行选举，而在建立组织。首要的问题不是自由，而是建立一个合法的公共秩序。人当然可以有秩序而无自由，但不能有自由而无秩序。p7作者之后肯定了共产党国家在提供有效权威与秩序的作用。
2、政治制度：共同体和政治秩序
2.1社会势力和政治制度
一个社会所达到的政治共同体水平反映着其政治体制和构成这种体制的社会势力之间的关系。所谓社会势力指的是种族、宗教、地域、经济或者社会方面的集团。现代化在很大程度上会引起社会上各种社会势力的集聚化和多样化。 历史地说，政治机构是在各种社会势力的相互作用和歧见中从逐渐发展起来的解决这些歧见的程序和组织环节中脱颖而出的。人数很少、性质单纯的统治阶级的解体，社会力量的多样化以及社会力量之间的日趋频繁的相互作用是产生政治组织和程序并从而产生政治机构的先决条件。 在许多发展中国家，社会势力强大，而政治机构弱小。国家的发展落后于社会的演变。
2.2政治之制度化的标准
制度化 是组织和程序获取价值观和稳定性的一种进程。p12.政治体系的制度化可以根据其组织和程度所具备的适应性、复杂性、自治性和内部协调性来衡量。
适应性VS刻板性： 适应性的衡量标准：组织的寿命。
复杂性VS简单化： 组织越复杂，其制度化程度就越高。 复杂性：一是具有数量庞大的下属组织，从上到下，隶属明确，职责不同；二是各下属组织具有高度专门化水平。 日本：正是由于日本传统整体的相对复杂性，才使它得以进行调整，顺应了当今世界的潮流。幕府的覆灭并未导致日本政治秩序的崩溃，而是“恢复”了天皇的权威。 完全仰仗某一个人的政治体制是最简单的政治体制，也是最不稳定的。 混合政府比形式简单的政府稳定的多。
自主性VS从属性：自主性是指政治组织和政治程序独立于其他社会团体和行为方式而生存的程度。
内聚力VS不团结
2.3政治制度与公共利益
创建政治制度的能力就是创建公共利益的能力。公共利益就是公共机构的利益。 伊朗“猜疑政治”
在一个缺乏政治共同体感的政治落后的社会里，每个领袖、每个个人，每个集团皆在追逐或被看作是在追逐自己眼前的物质目标，而置更广泛的公益于不顾。p29
3、政治参与：现代化与政治衰朽
3.1现代化与政治意识
政治现代化最关键的方面可以大致归纳为以下三个内容：
第一，权威合理化，以单一的、世俗的、全国的政治权威取代传统的、宗教的、家庭的等政治权威。
第二，结构离异化，划分新的政治职能并创制专业化的结构来执行这些职能。
第三，大众参政化，增加社会上所有的集团参政的程度。
这成为现代政体与传统政体的分水岭。作者指出以上三点是现代化国家的方向和目标，而非现实。
区分现代化国家和传统国家，最重要的标志乃是人民通过大规模的政治组织参与政治并受到政治的影响。政治现代化最基本的方面就是要使全社会性的社团得以参政，并且还需形成诸如政党一类的政治机构来组织这种参政，以便使人民参政能超越村落和城镇范围。p34
3.2现代化与暴力
现代性孕育着稳定，而现代化过程却滋生着动乱。p38产生政治秩序混乱的原因，不在于缺乏现代性，而在于为实现现代性所进行的努力。如果贫穷的国家出现动乱，那并非因为它们贫穷，而是因为它们想致富。一般来说，纯正的传统社会虽然贫穷落后，但确是稳定的。
因此，在一国内部，暴力冲突和极端主义的中心集中于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地区，而非那些仍保持传统方式的地区。
不仅社会和经济现代化产生政治动乱，而且动乱的程度还与现代化的速度有关。动乱所以在20世纪的亚非拉到处蔓延 ，很大程度上归咎于那里现代化的进程过快，其速度远远超过早期实现现代化的国家。 所谓先行实现现代化的国家给后来实现现代化的国家所起的“示范作用”，不过就是先吊起它们的胃口，接着就使他们大失所望。p43
经济增长与动乱：简单地认为贫困就产生动乱，这个论点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十足的穷汉，由于太穷而无法去过问政治，不会空着肚皮去大喊大叫。他们与政治无涉，麻木不仁，并且缺乏和传播媒介的接触，也无其他方面的刺激，故而提不起兴趣来投身政治活动。p48
政治参与的剧增就会产生政治动乱。现代化的冲击便涉及到以下关系：
1、社会动员/经济发展=社会颓丧
2、社会颓丧/流动机会=政治参与
3、政治参与/政治制度化=政治动乱
在大多数处于现代化之中国家里，流动机会的缺乏和政治制度化程度的低下导致了社会颓丧和政治动乱二者之间的正比关系。因此，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的政治动乱在很大程度上是渴望与指望之间的差距的效应，而这一差距是渴望升级造成的。
3.3现代化与腐化
腐化 是指国家官员为了谋取个人私利而违反公认准则的行为。p54 腐化乃是缺乏有效的政治制度化的一种表征。
为什么现代化滋生腐化呢？原因有三：一是现代化涉及到社会基本价值观的改变。人民公认的行为方式发生变化，对公职和私利的判别更为明确。腐化是现代化的产物，特别是政治意识扩大和政治参与扩大的产物。p65二是现代化开辟了新的财富和权力来源，从而进一步助长腐化。三是现代化通过它在政治体制输出方面所造成的变革来加剧腐化。在一个腐化成风的社会里，采用严厉的反腐化的法令只会增加腐化的机会。
美国用财富通往政治，其他社会则用政治获取财富。
4、城乡差距：城市突破和绿色起义
现代化带来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后果便是城乡差距。城乡差距是国家不安定的主要根源，是阻碍民族融合的一个主要因素。
处于现代化之中的社会里政治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找到填补这一差距的方式，通过政治手段重新创造被现代化摧毁了的社会统一性。
在传统社会中，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社会上，都是农村支配城市，而在农村里，则是由少数土地所有者组成的贵族集团支配着农民。农民的政治参与水平很低。城市起着次要的作用。现代化改变了城市的性质，打破了城乡之间的平衡。中产阶级得以兴起，城市成为不安定的发源地。最后，城市力量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推翻了来自乡村的统治阶层，如此便结束了传统的政治体系。社会依然是乡村性质的，但政治已变得城市化了。越是城市化的政治，越加不稳定。重建政治稳定就需要城市一些集团和农村大众能形成某种联合。在处于现代化之中的社会里，扩大政治参与的一个关键便是讲乡村群众引入国家政治。这种乡村动员或“绿色起义”在政治上对后来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来说，比现代化先驱国家重要得多。p68-69
因此，后现代国家政治稳定的关键是看能否再现存政治体系中动员乡村群众参与政治，而不是反对现存体系。p69
绿色起义四种形式：在殖民地社会里，绿色起义可能在民族主义知识分子的引导下发生（印度、突尼斯）；在具有竞争性的党派体制下，绿色起义是由城市某一部分精英分子提出对农村地区关键性的选民具有吸引力的号召或和他们结盟，并动员他们投身政治，以便在选票上击败其他政党（土耳其、锡兰、缅甸）；军人领导下发生，军人执政后着眼于乡村发展广泛的权力基础以击败或遏制城市反对派（南朝鲜、埃及）；若现存政治体制内没有任何集团带头动员农民参政，则一些城市知识分子集团便会动员和组织他们来参政来反对现存政治体制。结果就形成革命。
社会的演变是更多还是更少地通过革命的道路，取决于它的领导人及其城市反对派在城市确立了自己在政治体制中的地位后作出的选择。只有当中产阶级中的反对派碰巧与农民中的反对派走到一起反对政治体制时，社会才容易爆发革命。一旦中产阶级趋于保守，尽管发生乡村反叛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但却不可能出现革命。p72
4、政治稳定：公民整体与普力夺政体
政治稳定依赖制度化和参与之间的比率。p73如果想要保持政治稳定，当政治参与提高时，社会政治制度的复杂性、自治性、适应性和内聚力也随之提高。
现代政体有别于传统政体在于它的政治参与水平，而发达政体有别于不发达政体在于它的政治制度化水平。
两个水平的比率高低是公民政体与普力夺（Praetorian）政体的区别。普力夺政体：在制度化程度低而参与程度高的政治体制内，社会力量借助它们各自的方式直接在政治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政治体制。与此相反称之为公民政体。这不同于古代理论家划分政体的标准（统治者人数多寡、根据统治的性质）。
普力夺国家里个人野心很少受到公共权威感的约束，权力的作用（财富和势力）膨胀到了最大限度。普力夺在绝对的君主制和暴乱的民主制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摆动。这种动乱是缺乏政治共同体和政治参与超越政治制度化限度的社会的标志。 中产阶级参政程度高的社会具有强烈的动乱趋势，正是在中产阶级扩张阶段，政治最可能出现普力夺形态。
现代政体区别于传统政体的关键乃是其民众政治意识和政治介入的幅度。p83
传统政治制度越是能够适应现代政治的需要，政党的作用就越不明显。反之，强大的政党组织是唯一能最终排除腐化型的或普力夺的的或群众型的社会动乱的选择。政党不仅是个辅助性组织，而是合法性和权威性的源泉。在缺乏合法性的传统根基的情况下，人们只好在意识形态、领袖魅力和主权在民论中去寻求合法性。这些合法原则又体现在一个政党身上。不是政党反映国家意志，而是政党缔造国家，国家是党的工具。政府的行动只有反映了政党的意志才是合法的。政党是合法性的根基，因为它是国家主权、人民意志或无产阶级专政的制度化身。
第二章 政治现代化：美国与欧洲的比较
1、现代化的三种类型
一切政府的正当权力，是经被统治者的同意才产生的。p87
政治现代化：权威的合理化、结构的分离、政治参与的扩大。
2、权威的合理化
17世纪欧洲，国家取代基本法，成为政治权威的源泉。英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主权的立法机构，而非绝对君主。法国建立起了专制国家。 而美国仍将基本法奉为规范人类行为的终极权威，信奉法高于一切的原则，必然拒绝人类主权观念。
3、结构的分离
在欧洲，权威的合理化和权力的集中伴随着更为专门化的政府机构和部门的出现以及智能的区分。而美国开国元勋在于分权，其代价是政府缺乏效率。
4、都铎制度与大众参与
5、都铎制度与现代化的社会
美国是新社会，旧国家。外国人总是发现美国社会比美国政体更有吸引力。
第三章 传统政体的政治变迁
1、权力、制度与政治现代化
一种政治体制首先必须能够 创制政策 ，即由国家采取行动来促进社会和经济改革，才能成功地处理现代化面临的问题。其次，一个政治体制还应当能够成功地 同化 现代化所造就的获得了新的社会意识的各种社会势力。p127 政策创制与其政治制度中的权力集中或多或少有直接的联系。
权力能够扩大 或缩小，也能集中或分散。权力的积累有赖于吸收新的集团进入政治体制之中。现代政体与传统政体的差异在于权力的总量不同，而非权力的分配不同。
2、传统政治体制
传统的君主制度在扩大和集中权力方面具有什么样的能力？
官僚政治国家VS封建国家
官僚政治国家：具有相当大的社会和政治流动性，底层可以到高层。
趋于职能分离，权力集中。 土地归属国王。
封建国家：等级森严，能改变社会地位者极为罕见。职能混合，权力分立。 土地分散和世袭。
传统君主制的主要问题，是如何保持独立及全国性权威制度所造成的优势，以便去对付迅速的社会和经济变迁及广泛的政治参与所带来的挑战。
3、政策创制：改革VS自由
对于一个传统社会的稳定来说，构成主要威胁的，并非来自外国军队的侵略，而是来自外国观念的侵入。20世纪传统的君主政体的稳定受到的威胁，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20世纪的君主为防止革命而推行现代化。
在官僚政体中，权力业已集中，首要问题是如何改造传统的官僚制度，让其去贯彻现代化改革。
在封建体制或其它权力广为分散的传统政体中，政策创制必不可少的前提乃是使权力得以集中。
改革的前提是权力的巩固，君主首先将注意力放在创立一支有效的、忠诚的、合理的和集中指挥的军队上。军权必须统一。其次，是创建一个更有效的政府官僚体制。
4、团体同化：多元制vs平等
一个传统的政治体制，其结构越是多元化，权力越是分散，则其政治现代化引起的动乱就越小，适应政治参与的扩大也就越容易。这些条件使一个现代化的参与体制的出现成为可能。这种体制更可能是民主的而不是集权的。那种以社会等级森严、社会流动性很小为特征的松散的或封建的传统制度更容易产生现代民主政体，而那种高度集权的、较为专业化的、平等的、开放式的、流动性强的传统官僚体制，反而难以做到这点。
5、国王的困境：成功vs生存
传统权威应对现代化挑战
5.1嬗变
国王统而不治，权威来自人民通过选举、政党和立法机关所表达的意愿
5.2共存
将君主统治与政党政府结合起来，君权与民权的和平共处制度化
5.3维持
君主亲政
如果知识分子不被纳入官僚机器中去推进现代化君主的改革，他们必然会转入地下以推翻君主。p171
面对多方势力（贵族、宗教权贵、中产阶级），君主成为孤家寡人，支持他的只有军队。随着其合法地位逐渐下降，君主越来越依赖军人的武力。
在某种程度上，一个君主促进国家现代化方面的成就可由他认为需要维持的警察部队的规模和效率来衡量。改革和镇压都是集权和不能扩大政治参与的表现，其结果自然是反叛和革命。
第四章 普力夺社会和政治衰朽
1、普力夺社会的根源
从狭义上说，所谓腐化是指政治领域内干预财富。狭义上说，所谓普力夺社会，是指军人对政治的干预。广义说，普力夺是指各种社会势力的政治化，一种政治化社会，不仅有军人干政，而且各种社会势力都干政。 普力夺乃是缺乏有效的政治制度去调停、升华、缓解各团体的政治行动。
和其他团体相比，进行军事干预，其手段更有戏剧性和有效性，正如霍布斯所言：“没人叫其他牌时，梅花也能当王牌。”p179
2、从寡头普力夺制度到激进普力夺制度：突破性军事政变和作为改革者的军人
寡头普力夺社会：大地主、教会头面人物和握有军权的人是主宰社会的势力。政治上最活跃的集团本质上是农村的。政治带有霍布斯的个人专断模式。政治组织或制度水平极低。
从寡头到激进：中产阶级参与政治，传统君主专制统治覆亡，制度衰朽、公民政体紊乱；西方殖民主义阻止政治组织建立。制度真空，军人上台。
3、激进普力夺制度：社会势力和政治技巧
激进普力夺政体的显著特征是城市不稳定。激进普力夺政体的社会根源乃是城乡之间的差别。城市取代乡村，成为主要的政治活动地点，成为持续不稳定的发源地。城市不足以向政府提供稳定的基础。动荡的程度取决于政府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并愿意利用农村来遏制和稳定城市。
如果，农村掉过头来反对政治制度，如果农村大众被动员起来反对先行秩序，那么政府面临的将不是动荡，而是革命和根本的变革。
学生参与政治和军人参与政治，都是激进普力夺社会的显著特征。
从激进到大众：某种程度上，劳动参与政治标志着普力夺社会已开始从激进普力夺阶段向大众普力夺阶段迈进。
4、从激进普力夺制度到群众普力夺制度：否决政变和军人的护卫作用。
5、从普力夺体制到公民秩序：军人作为制度建设者
军人主持建立政治制度的最佳机会是在激进普力夺社会的早期阶段。
一个社会欲摆脱普力夺制度：一需要城乡利益的结合；二需要创立新的政治制度。确立稳定的社会先决条件是农村主导社会势力再现于政治舞台之上。
知识分子有头脑，军队有枪杆子，但是农民有数量和选票。p220政治稳定至少需要这三股社会势力中两方的联合。
知识分子+农民出现革命，即把摧毁现存体制当做是创立新型的稳定体制的先决条件。
军人+农民VS知识分子，为军队提供了在激进普力夺社会将社会从普力夺体制推进到公民秩序的机会。
从长远观点来看，建立一个稳定的政党政府体制应能逐步消除学生和军人卷入政治。p238
真正无望的社会不是受到革命威胁的社会，而是无法进行革命的社会。p239
第五章 革命和政治秩序
1、通过革命实现现代化
革命，是对一个社会据主导地位的价值观念和神话，及其政治制度、社会结构、领导体系、政治活动和政策，进行一场急速的、根本性的、暴烈的国内变革。
政变，只改变领导权，还可能政策。
起义或造反，可能会改变政策、领导权和政治制度，但不会改变社会结构和价值观。
革命是现代化所特有的东西，它是一种使一个传统社会现代化的手段。
汉娜·阿伦特：用暴力和变革来描述革命现象都是不够的。只有在变革的发生意味着一个新的起点，在暴力被用来构成一个完全不同的政府形式，并导致形成一个新的政体时，才谈得上革命。p242
在政治上，革命的实质是政治意识的迅速扩展和新的集团迅速被动员起来投入政治。p243
一场全面的革命还包括另一个阶段，即建立新的政治秩序并使之制度化的阶段。成功的革命把迅速的政治动员和迅速的政治制度化结合起来。
革命性如何：政治参与扩大的速度与范围；成功性如何：制度的权威性和稳定性。
西方类型：1旧政权的政治制度土崩瓦解；2新的集团动员起来投入政治；3新的政治制度的创立（法、俄、墨、中的第一个阶段）
东方类型：1动员新的集团投入政治；2新的政治制度的创立；3推翻旧秩序的政治秩序
（中的第二个阶段，越南等）
差异原因：东西方革命前政权的性质不同。西方型革命攻击的目标是以专制君主为首或拥有土地的贵族所控制的高度传统化的政权。结合了城市突破和绿色起义。 东方革命则至少是部分现代化了的政权为其进攻目标。迅速取胜不可能。城市的革命者只有经过长期的农村暴动，才能打出一条通向政权的道路。
2、革命发生的制度背景和社会状况
两个先决条件：1政治制度无法为新生社会力量参与政治和新的社会精英进入政府提供渠道。2迄今被排除在政治之外的社会势力具有参与政治的愿望，只有在政治领域中施加压力，这种要求方可实现。
革命联盟必须包括某些城市和农村的集团。1789，帕尔默：“农民和资产阶级与同一个敌人交战，这就是法国大革命成为可能的原因。”p253
3、城市与革命
3.1游民无产阶级
3.2产业工人
3.3中产阶级知识分子
4、农民与革命
农村主导集团所起的作用实系决定政府稳定或脆弱的关键因素。p266
在现代化政治中，农村扮演着关键性的“钟摆”角色。
城市的作用是一个常数：它永远是支持反对派的力量根源。农村的作用是个变数：它是不稳定的根源，就是革命的根源。
得农村者得天下。p267
在一个只具有有限政治参与的体制内，传统的乡村精英分子的支持已足以使政治保持稳定。而在政治意识和政治参与正在拓宽的制度内，农民就成了决定性的集团。带根本性的政治竞争就是政府和革命知识分子之间为争取农民的支持而进行的竞争。
农民有两种形象，既能起到极为保守的作用，也能起到高度的革命作用。
城市化（农民进城）在某种程度上是农村革命的一种替代。p273
5、革命联盟与民族主义
革命的可能性主要取决于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与农民并行或合作。革命之所以很少发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知识分子与农民难以并行。（1873-1874俄国民粹主义党人试图“到民间去”的做法便流产了）
中国共产党人的情况相反，他们在城市里的失败是由于在华中城市地区缺乏接管权力的社会基础和组织。失败后便转入农村。区别中国革命与其他革命的并不是农民的行为而是知识分子的行为。中国共产党人的成功之处正是左派社会革命党人的失败之处，他们建立了一个革命联盟，使农民起义有了内聚力、方向和领导。
一旦群众被领出了洞穴，就不可能再永远剥夺他们享受阳光的权利。p281
民族主义是凝结革命联盟的水泥，是革命运动的引擎。p281
6、通过革命实现政治发展
6.1共同体与政党
革命政府可能因为富裕而受损害，但却不会因贫困而被推翻。p283
有关键情节透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