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时光》:电影导演的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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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一部叫《百鸟朝凤》的片子火了。它是已故的著名导演吴天明的最后一部作品,在导演身后才得以进入院线公映。然而它最终能刷爆朋友圈,却是因为制片人方励在网络直播平台上“下跪求关注”,希望可以增加排片量,也希望更多人可以进入影院支持这部片子。此事一出,立刻众说纷纭。可也许不管怎样,这些手段或是声音,都与影片本身没有关系。
毋庸置疑,我们所处的已经是一个“关注度决定一切”的时代。单讲电影市场,最直接的营销方式恐怕就是不管自己要拍什么样的片子,先找来一众明星来压阵。而观众也乐于接受这种情况——多数时候,只要演员“脸熟”、电影院坐席足够舒服,走进电影院便不是什么问题。而如果片子刚好能满足“情怀”——譬如它足够先锋,亦或是充满怀旧与哀缅,那就更加完美了——看完电影,还可以发上一条长长的朋友圈!
显然,上面说的那种电影,与塔可夫斯基——他亲自拍摄的九部影片,以及他所推崇的片子并不是一回事。因为在他看来,电影艺术是人类第一次可以用来保全时光的方式,而这种保全并非全然复刻,而应当以一种充满个人创造力与启发性的手段进行雕琢。至于观众走进影院的目的,则是补全自己不曾体验过的有趣时光——“为了时间:为了已经流逝、消耗,或者尚未拥有的时间。”。相较之下,我们今天拍摄电影和观看电影,实际上却夹杂了更多“无关根本”的企图,以至于模糊了其根本的目的。
《雕刻时光》是苏联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一部文集,其中表达的既是经验本身,也是反思之后的结论。而其讨论范围也没有仅仅局限在电影艺术的范畴,而是以这一专业领域为切入,抒发有关人类本身,关于时光,关于崇高与信仰,以及理想与风格种种。即便不是塔可夫斯基的忠实影迷,在读这本书时也会收获很多启迪,尤其是在“理想”——“梦想”逐渐变得有些荒诞的这个年代。
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作品往往是诗意的,这种诗意看似与生俱来——他的父亲阿尔谢尼伊正是位伟大的诗人。而在他的讨论中,也小心翼翼地将“电影文本”与“文学叙事”分割开来,而认为电影与诗歌,在谱系上更加相近。正如另一位大师伯格曼评价他“创造了崭新的电影语言,把生命像倒影、像梦境一般捕捉下来”,而他自己则认为,“作者的诗学源头,是他对周遭现实的体验。它有可能高于现实,对现实进行质疑,产生无休止的冲突。最重要的是,它总是吊诡的,不仅和外部的现实冲突,也和内心的现实冲突。”故事的虚构是可能的,而诗歌的虚构却是亵渎的。至于电影,它的意义便在于更加直观的光影,所能带来的是更加独一无二,看似笃定却蕴藏无尽可能阐释与追问。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位苏联导演,塔可夫斯基所遭受的“政治高压”在今天还是可想而知,但在他的论述中却没有太多对这方面的抱怨或忧心,反而是对观众的审美体验感到欣喜、失望和关切。诚然,文艺作品与政治理念是一组固有的矛盾,但观众的审美体验才是创作者试图让自己思索与闪光抵达的“终端”。政治并不是卓越创造的阻碍,因政治而失掉的敏感与执著才是。
理想与现实,并不是一组必须通过阅历实现的由此及彼的转化。苟且与世故只是人生的一条路径,而人的一生,恰恰是要去寻找自己最适合的道路。也许一个这样的探索者“我要寻找我的故乡,但人们却让我继续流浪”的尴尬,但这何尝不比将一切不幸与痛苦都归结给他人,将所有索取与祈求都寄希望于示弱和哀恸要更加轻盈与自由呢?
人们看电影的具体理由会有很多。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在一间暗房里,在一块屏幕前,消磨掉了个把小时的时光。你想要得到什么,时光就会给你什么。而雕刻者所呈现的,也是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和诗意。如此已然足够,而至于作品最终被理解和接纳的是哪一个侧面,或许与作者或是作品没有太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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