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加缪》:最简单的英雄主义
如果需要推荐一位读来可以使人为之振奋的作家,我的首选正是阿尔贝•加缪。纵然《局外人》的情节荒诞而令人无助,《鼠疫》悲惨而令人绝望,他笔下的人生荒谬使人难以忍受,但其作品却又始终不曾失去指向光明的力量。就像是《局外人》中默尔索所认定的“太阳于我而言有特殊意义”,荒谬绑架了生活,但是人终究可以保全自己,向往夺目的光彩。
《阿尔贝•加缪——一个生命的要素》是美国学者罗伯特•泽拉塔斯基关于加缪一部十分有力的传记。“一个生命的要素”的副标题,紧扣加缪作为一位战士、一位卓越的行动者的命运,而作品本身则还原了他生命中的重要场景与思想脉络。对于今天的读者而言,阅读加缪的意义,仍在于为自己的道德生活寻求到一个有效且必要的模板。即便是信仰不再的年代,人们仍可以希求一种存在方式,守护公平与正义。
和大多伟大的思想者相似,加缪同样活在矛盾的夹缝之中。他有着“法国知识分子”的头衔,但出身却只是个来自阿尔及利亚殖民地的“黑脚”。思想的高贵与出身的卑微使得他从不曾拒绝对少数、对底层的关怀。可自己在身份上的尴尬本身总使得自己会陷入被误解和攻击的泥淖之中。他要付出额外的勇气与决绝,才可以使自己不被非议和挫败吞没。
正因如此,他才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来谈论正义与荒谬。那是一种与所有世俗都格格不入的状态,可一切世俗又都在茫然无助中孤立无援。因而加缪的英雄主义,往往是对“敌人”的悲悯——那么谁是他的敌人呢?显然是生活里的全部他者——如他的“敌人”萨特所言的“他者即地狱”。而悲悯他们的原因,只是因为除了如此行事,我们便再无他法化解仇恨与怨斥。“荒诞是君主,但是爱把我们从中拯救出来”。
比起作为一个思想者,加缪作为一个行动者的身份与活动则更加迷人。这是他个人生命哲学的来源,同时也是这种哲学最终的表现形式。即便思想的尽头是一切皆无意义,但无意义的窠臼却只有通过受难般的执着与爱才可能得以逃离。而这所有的苦难与最终的光明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的玩笑——“轻蔑”是他在自己关于生活的哲学小册子《西绪福斯神话》中为困难中的人们提供的有力武器。无视癫狂与错乱,一个人才可能达成自我的纯粹。
可所有荒谬又始终都是一种强迫性的力量,它使人不得不去怀疑自己的信念,又不得不担忧自己的处境,最终使每个或许有抱负,或许有头脑的人,都陷入到无谓的自我循环之中。这种尴尬在当下或许更为明显——我们并没有机会如加缪一般,“左手持枪,右手执笔”。和平与庸常的生活如一杯温吞的开水,侵蚀了所有雄心,使人忘记正义或是英雄存在的世界。
而那样一个世界在哪里呢?这正是我希望可以向所有萎钝的灵魂推荐加缪的原因。正义或是英雄,存在于默尔索干冷的枪声中。只有那一刻,他和我们才逃离了过去和未来的胁迫,成全了一刻的自由。
这正是加缪的英雄主义——它最简单,却最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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