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砖不会拒绝磨蚀，窗花亦不可幽禁落霞

飞卿的美人，不是绝世独立的北方佳人；亦不是“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的南国佳人。江山离乱不得已时，美人不在山水之间，南北江山便漫上朱颜，远山是翠黛蛾眉，湖心波是目光流转，飞霞或春柳，都是一面新妆，风起是金钗摇动，雪凝是钿镜仙容。没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不必溯洄从之，伊人总是纤毫毕现，近在眼前。

天地无涯，而飞卿的雾霭不在江上，在春宵暖帐；鸳鸯不在湖中，在锦绣被上。风月无边，而飞卿的明月只为珠帘照出玲珑影，吴山碧只为沉香阁作点缀。不能江湖泛舟，可金鸭熏香，待梦中佳期；不能林泉寄梦，可留薄妆，期被里春宵。“鬓云欲度香腮雪”，让人想起林夕的歌词：攀过你的脸，想不到那么蜿蜒，在你左边的容颜我搁浅，我却要继续冒险。

美人闺阁里，寂寞幽微处，旋转出温庭筠的宇宙。不是“乾坤一腐儒”，是帐中一佳人；不是”白鸥没浩荡“，是”胸前金凤凰“，是个美人遁。既遁，便不能藏天地于天地，就像《盗梦空间》里造梦者总要给梦设定出不可逾越的边界。”春水渡溪桥‘是堂上梦忆，凭栏处是越不过的梦的界限。”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是”水精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一冷一暖间的怀思遥想。《定西番·海燕欲飞调羽》中，振翅欲飞是帘栊外的世界，高楼上，明月三五也被”琐窗“幽闭。读罢令人想把门踹开，要看大江流日夜，要看荊門九派通。

有失于浅近，却又似一切众生，“于空海之中，妄想为因，起颠倒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