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物到符号——物质世界的抽象与文明世界的传递

《符号与象征》是布鲁斯-米斯特福德和威尔金森编著的介绍符号和象征体系的初级读物。全书分为宇宙、自然世界、人类生命、神话与宗教、社会与文化和象征体系等6大部分，对2000多个符号和象征物图案进行归纳、解释和溯源，通过作者的精心安排和组织，读者很容易对相似的符号类型进行交叉对比，在脑海里建立起丰满、清晰的印象。书中的前一大半主要展示与信仰息息相关的诸多符号，这些符号先是按其具象进行聚合，然后按照归纳到所属的意识形态类型中进行还原。宇宙、自然世界和人类生命中的许多符号都与神话、宗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书中不仅提及了古希腊和古罗马神话、佛教和巫术等诸多著名神话、宗教和信仰，而且引述了许多历史久远、地域偏远、受众者寡的宗教与神话。本书的后一小部分分类整理了更贴近现代生活的诸多符号，并对作为符号集合体的象征体系进行了简述。
        本书开篇讲解了加拿大努克萨尔克人的太阳神面具，这个面具是我未曾听过，也未曾见过的；文中还提及道教、五行等起源于中国的宗教和信仰。以上足可以说明两位作者涉猎之广泛，学识之渊博。不必埋怨作者对现代的标志和符号介绍不够全面，因为当代社会的象征体系相当完备庞杂，而且这不是一本关于商标设计的资料书，但我敢保证许多现代的图案和标志大都离不开书中介绍的图案原型。比如被称为大卫之星的六芒星最开始是印度Tantrism教派的标志，后来成为犹太统一的标志；还有起源于中世纪石匠们的共济会的标志，后来出现在美元的背面。




        符号首先是一种对外部世界的抽象，其次就是内涵的传递与演化；而许多具有相同核心意义的符号就构成了象征体系。符号建立的本意一定是一种原始崇拜。“在许多地方，一些具有普遍性的象征物，很可能是基于相似的文化背景发展起来的，比如对母神的崇拜。”这本书让我想起了远古初民的祭器——陶器。许多史前时代的出土陶器上都有造型各异、制作精美的纹饰，如鱼纹、绳纹、蛙纹和鸟纹。“由再现（模拟）到表现（抽象化），由写实到符号化，这正是一个由内容到形式的积淀过程，也正是美作为‘有意味的形式’的原始形成过程。（李泽厚）”远古初民对自然界的认知—模拟—抽象过程远远不是陶器上的简单装饰那么简单，而应该是有“严重的原始巫术礼仪的图腾含义的”。几乎可以断言，符号越抽象、越复杂，其所代表时代的图腾崇拜越强。靠近水域生活的居民不太可能以鸟为图腾，在草原生活的居民也不太可能以蛙或者鱼为图腾。






说到这里，不能不提日本的动漫作品《火影忍者》。动画片里木叶村忍者的标志是鸟头，村里忍者的头目叫火影，主角叫漩涡鸣人，鸣人的九尾封印是漩涡形的，我想这不是没有联系的。从半坡文化到马家窑文化，再到半山期和马场期文化，鸟的纹饰沿着写实鸟——鸟纹——漩涡纹——大圆圈纹——拟日纹的方向演化，最后变成象征太阳的金乌。可以说，鸟、太阳、火、漩涡根本就是同一意象的不同表现形式。我不懂日语，甚至可以猜测“鸣人”可能与“一鸣惊人”有关。那么我们可以这样描述动画片的情节：鸟国有鸟村，鸟村有鸟忍，鸟村最厉害的鸟忍叫鸟影，鸟村有个小孩叫鸟鸟，肚皮上有只鸟，他历尽艰辛，控制了肚皮上那只鸟，成了鸟影。所有的“鸟”用“火”替代也未尝不可。



初民们祭祀使用的器具也随着金属冶炼工艺的提高，由陶器升级到了青铜器，这就不能不提饕餮（tāo tiè）纹。饕餮纹是青铜器上常见的花纹之一，其纹案庄严、凝重而神秘的艺术特色，具有一种“狞厉的美”。饕餮是传说中极为贪食的恶兽，贪吃到连自己的身体都吃光光了，所以其形一般都有头无身。 最早见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良渚文化陶器和玉器上，盛行于商代至西周早期。另据研究表明，无身兽面纹的最原始形式，只是一对圆泡状乳钉，以表示兽面的双目，渊源可直溯到二里头文化，后来逐渐增添鼻角口耳眉，成为器官齐备的兽面。祭祀是巫师的特权，也是沟通人、神，使人间秩序神圣化的中心环节。巫师们利用青铜器上的动物们与神灵交流，因此这些怪异动物纹样也就代表着神秘和权力。时至今日，饕餮纹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都非常常见，当然它已经失去上古时期至高无上的地位。我们流通的人民币二十元中间就有饕餮纹饰。




初民们完成了由实物向抽象的升华之后，接下来就是发展文字了；文字是规范化的符号，每种文字构成一个象征体系。汉字是意象性表达最为丰富的文字之一，现代多数汉字还能反映甲骨文字体的原貌。不仅如此，拼音文字也是由实物抽象而来的，比如说A最初就是由牛头演变过来的。文字不是一般意义的符号，而是表意精确的符号，在文字表意愈来愈清晰的同时，文字本身的可扩展性和想象力就越来越低了，逐渐与传统的符号走入了不同的轨道，也就有了文学和艺术的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