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晤
市面上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了大批游记类书籍,我买过也看过,但大部分,不喜欢。我是老旧的读者,攻略也好、美图也罢,如果只是信息的堆砌,我只把它作为快消文化,习惯网络打发。而一本书,能让我捧在手上,虔诚的、愿意一字一句去读的,最好是有厚度的、是活的,是作者阅历和经历的留痕。
陈丹燕的文字,我愿意捧在手中读。五十来岁的女人,一年中大半时间在世界各地旅行并写文,偏偏还有美满的家庭,这简直就是一个神话。看一个女人的状态,二十岁之后,她的脸就是最好的自白,幸福与否,满足与否,统统都在脸上。幸福的人都有柔顺的面部线条,眉宇舒展,眼神平和,与皱纹无关,与素颜无碍。而文字与谈吐是另一张脸,即使再想隐瞒都瞒不掉的事实往往在字里行间不经意的透露。所以,安妮宝贝的文字充满不安定,而当她成为庆山有了孩子之后,文字没有当年的凌烈逼人,却开始从容平稳。早年的师太文字灵气但棱角分明,年老的师太仍然笔耕不辍,但家庭幸福反而不再擅长她惯写的职场白骨精。
陈丹燕的文字惯来小资,但年岁渐长,文字中的锐气和矫情也少了,她写维也纳的雕像“铜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乌云下,可笑地张开双臂,面对维也纳著名的巴洛克式教堂,面对天棚上满满当当云端的天堂。他可真是个钻进牛角尖就不肯出来的人啊,即使已经如此尴尬了,也还是不妥协,简直就破罐子破摔了。千回百转,还是不甘心。因为他这样不机灵,这样不懂得迂回,打动了我。”她说要像在显微镜下注视一枚单细胞那样全神贯注地观察世界,看到这样的笔尖片段,我仿佛可以看到她凝视那尊塑像的模样:安静而慈悲。
她在肯辛顿公园散步,忆起曾翻译《潘彼得》的故事,说“'温迪有时穿上在永无岛上穿过的衣服去找潘彼得。她总晚上去,怕潘彼得看出来衣服已经短了。温迪知道他讨厌长大的孩子。'这也是我翻译过的句子,这样的遗憾倒更像是我的现状。但年龄渐长,我已深知本分与心愿天生就是冲突的。我也深知人又对年长的自卑。那就是巴利所写的,温迪衣不蔽体的尴尬。我不可再穿年轻时代的衣服也是如此。”只有当我们长大到不再读彼得潘的故事时,才会被这样的细节触动,长大,的确是不可再穿年轻时代的衣服了,多贴切。
一本书,不同的年龄读,有不同的感悟。一个作者,也许你曾很喜欢,但你们在不同的空间以不同的步伐成长,最后也许成为了陌生人。如果此刻,你读一本书,喜欢并感动,那是因为在文字背后你们曾隐秘的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