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书评
第一次见胡迁是在军训。当时训程过半,每天都和被汗浆硬的外套,垃圾一样食物,窝在肚子不走的屎做斗争,烦躁不安。胡迁蜷在一排冬青树前,冬青叶扑满灰尘,倒和迷彩服般配。手上提着一袋麦丽素,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倒。他手长脚长,用《大裂》里的词来形容是展臂似大猩猩。同学介绍:这是我们班大哥,最喜欢吃麦丽素。口气充满敬畏,然后掏出一袋麦丽素进贡上去。胡迁伸手揣走,嘴巴牵动眼角,扯出好几条皱。看上去特别快乐,感觉他是这个基地里唯一不被便秘困扰的人,尤其是他还在吃很容易上火的麦丽素。
后来拍学期作业,胡迁要一头驴做道具。我家住在郊区,忘记怎么的机缘巧合真的找到一头驴。场景在一栋烂尾楼,驴头上戴着红绸,来回踱步,叫声在水泥板间回荡。学生作业都很简陋,没有灯光,一台5d2,几个人对着一头驴。我觉得很逗,转头就把这件事忘记了。隔了几天,看胡迁剪出来的短片。故事里有很多陡然出现的道具,滚落在地板的橘子、站在楼里的驴。但出现在他的片子里,不会突兀,胡迁赋予了它们独特的美感。因为他有自己的规则和审美,或许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常识,但没有人会站出来说那不是好的。
讲回《大裂》,胡迁已经是成熟的作者。他身上有真正的才华,不是拼拼凑凑的小聪明。更可贵的是,他尊重自己,严肃的、谨慎的、克制的进行表达,从不卖弄和放纵。《大裂》《气枪》《大象席地而坐》《漫长的闭眼》都反复阅读好几遍。夸赞小说技巧的话,不用多说。这个世界有很多种小说,胡迁的小说像一个早慧的小孩,用他自己的方式不停追问世界的真相,不饶不休。现在还有多少人在追问世界的真相?也许以后,大家都渴望生活在虚假的泡沫里,把情绪当作情怀。不再需要诗歌、文学,转而用140字的微博解决所有问题。诗人和文人只能代表贫穷和矫情,是现代生活的一截盲肠。但有一些东西,真正属于人的美好,只能用文学敬奉。就像胡迁在后记写的:“我二十二岁开始读大学,整个青春期都很焦虑和挫败,跨过了写青春小说的阶段,因为确实感受不到。但我对美好的事物有执念,无论诗歌还是电影,这些美好的事物让我相信创作是有意义的。”真是羡慕他能讲出这样的话,就像第一次见面,羡慕他吃那么多麦丽素也不会上火。
请胡迁继续拍和写下去吧,这是最有意义的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