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头”侦探的方向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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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关于侦探在黑白灰的世界里跟随箭头抵达真相的故事。
起初,天地混沌。
茫茫然一片黑暗里,依稀见远处有一点星光。
光芒渐近,原来发光物是一个向上的箭头“↑”。
这时,一只手握住箭头上方的门把——
被门后未知世界流溢而出的光亮照出暧昧轮廓的,是一个神情模糊的中年男人。有些邋遢的软礼帽,风尘仆仆的大衣,加上看不清轮廓的硬皮箱,合起来就是男人的全部。
事实上,男人是一个侦探。他正追踪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
门后世界是一片荒漠,男人的足迹伴随身影留下长长的寂寞。这时,前方出现挂满箭头的立柱。
箭头——这时,男人还未察觉——箭头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一块箭头从柱身掉落。侦探立即跟随这个“启示”向前。
不一会儿,他被某物绊倒。定睛细看,沙中埋着个角。男人蹲下,开始挖掘。
时间流逝,又快,又慢。
男人退后一步,打量挖出的庞然大物——像一座金字塔,但是是另一种形状,箭头的形状。在这座建筑一侧壁上,男人轻微按压,打开一条神秘通道。
侦探抖擞精神,提起箱子走入其中……
* * * * *
继精妙诡异的《画的秘密》后,法国漫画家马克-安托万•马修在这本《方向》开头,用这般吊人胃口的方式,无声展示着漫画所特有的简洁的叙述力。全书只有一个面目模糊却执着向前的男人,以及男人遇到的各种各样形式的箭头。利用“箭头”这个饱含信息量的符号,侦探的故事悬念迭出。
* * * * *
走入隧道的男人遇到更多箭头——上、下、左、右。有些箭头明确清晰,刻在显而易见的拐角或墙壁,另一些晦涩隐秘,需要细腻的眼与颇具洞察力的心。
在疑似尽头的空间,侦探撞坏了自己的皮箱,里面蹦出数十个指南针。针尖旋转着慢慢静止,指向墙壁间一条狭窄的通道。男人侧身挤入,发现出口又是一个箭头形状。
一些时候,男人爬上一堵墙,顺着墙行过巨大的转折,当墙顶渐渐没入沙土,男人察觉整堵墙围成的是一个箭头。
另一些时候,男人踩上地板上一个偏平的箭头图标,图标突然下陷。侦探按兵不动,跟随图标一路坠落,落入新的空间。
为何要追随?追随什么?
为何是箭头?
侦探面无表情思索着……
* * * * *
如今最常见的箭头符号类似简体字“个”,分为柄“—”与两翼“>”。人们普遍认为这个符号抽象自箭的头部形状,也可能出自古人类拉弓的造型,表示射出的箭前进的方向。仔细想,就会意识到这个符号的动态性大于静态性,表示正在运动着的箭。毕竟,静止的箭或弓可以有不同的放置方式。
不过,考虑到使用弹弓时,石子与弹簧张成的角度与射击方向相反;再考虑人类制造的箭头不全是三角,也有刺状或菱形,于是有理由怀疑箭头符号具有更原始的含义。现在试试用指尖按压自己的腹部,手指构成箭头的柄,而皮肤凹陷处的阴影成了箭头的双翼。这个符号也许是表明一类尖锐物进入另一物体的状态,例如长矛扎入野兽身体,因而其本质是“聚焦于某物”。
* * * * *
侦探思索着,仍在赶路。天上没有一朵云,空旷的大地一路延伸成水平线。在一片孤独中,偶然出现的迹象给侦探以希望,就像在索然无味的人生中遇上微不足道的快乐。当然,这些迹象以箭头的形象登场,而箭头,注定只是一段旅程的中转,方形的底部总结你的来路,尖锐的头部指示你的未来。
奇怪的是,看见箭头,宛若瞥见人类文明的遗迹。于是,在杳无人烟的世界,侦探能一直前进。
沙洲远方,蒸腾的热空气里摇曳店铺的暗影。侦探快速上前,发现那是个被遗弃的货摊。箭头形的遮阳伞下摆满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中间有一本厚重的大书。
侦探拿起书,想在字里行间找到线索。但这本书的标题全是各种方向的箭头,就像人生里无穷的选择。而书页,一片空白,如同面对选择束手无策的自己。终于,在这无尽的“无”里,出现一个点,像在诉说侦探走过的旅程。
侦探放下书继续前行……
* * * * *
考古学家挖掘出的最早的箭头出现在公元前71,000年,比起现今符号化的图案,那些月牙形的石块很难令人联想到弓箭手威风凛凛的身姿。
另外,已最早描绘射手的图画年代大约可追溯至公元前4,000到2,000年。
目前,人们复原了一把新石器时代的箭,真品距今约5000年。
现在的问题是,在那些没有弓箭的岁月,人类祖先怎样指示方向?那时,一个群体是否尚未庞大到需要使用特别的记号指导同伴或自己行动?
事实上,那时的人类能利用不同的符号只是方向,例如手指、脚趾。一个早期证据出现在公元一世纪,在现今土耳其境内的古城艾菲索斯的古道上刻着一个足迹,被认为用于指示作用。
但箭头,始终只有箭头,给人的方向感最为明确。
或许,这是人类基因里蕴含的,古老的回忆……
抛掷或射击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相比独一无二的优势。世上鲜少有大型哺乳动物懂得使用远程武器偷袭。除去智力因素,人类特化的肌肉与骨骼结构也适合这种高难度动作。在茹毛饮血的时代,成功的捕猎意味着赢下生存的资格。古人类从抛射物的使用中获得便利,因此将这种工具运动的状态铭刻在脑中。或许,这种想法就一代代传下来。因此,一个人的本能诉说着,跟随箭头,意味着生存。
* * * * *
有时候,箭头并非那么明显,侦探来到一块高高的柱子边,这里没有看见箭头。
柱子顶部固定着各种形状的面板。
侦探绕着柱子转圈,终于发现某个特别角度,阳光将面板的投影拼成一个箭头。
也许,生活中太多的窍门也需要亲自发现,而视角的变换至关重要。
侦探终于走出大漠,来到一座繁杂的都市。这里有许多高楼,却没有一个人。高楼不出所料,也呈现箭头的形状。这些箭头彼此矛盾、对立、重叠交错。侦探穿行其间,不久便发现自己置身之处并非鳞次栉比的楼宇,而更像一座没有尽头的迷宫。
交错的墙壁间传来窃窃私语,声音逐渐变大,熙熙攘攘甚至吵闹。侦探打开大衣,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劈开两半,横截面构成精巧的迷宫。这时,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第一次迷惘了——社会的多样性构筑出无穷尽的判断与预测,而个体也充满变幻莫测的想法。个体箭头与全体箭头的交错碰撞出花样复杂的火花。箭头密集堆砌的楼宇不见人迹,却充满现实的回声。
最终,侦探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干涸开裂的土地上。
而裂纹,像一个个不明所以的箭头。
* * * * *
箭头作为一种符号出现在印刷业是18世纪的事。这个符号于1737年被画在由法国工程Bernard Forest de Bélidor写的专著里。其中,箭头被用来指示水流以及水车转动的方向。
当时,箭头并不是唯一的宠儿。人们有多种表示方向的符号,例如百合花标志(Fleur-de-lis),罗盘玫瑰(Compass rose),以及现在仍有使用的手形图。
后来,箭头被用在地图上,表示河流方向。
19世纪中晚期,箭头经历第二次抽象。在英国历史学家John Richard Green于1874年出版的一本名为A Short History of the English People的书里,附有由绘图师Emil Reich所制地图。图中,曲线与三角箭头结合,用来表示军事行动的方向。
箭头被用作数学符号,则要等到20世纪初。1922年,大卫•希尔伯特将箭头引入逻辑学,表“蕴含”。接着在1933年,Albrecht Becker在其著作中引入双箭头表逻辑学上的“等价”。
* * * * *
一个严重的问题是,是否必需信任箭头。如果把生命中遇到的人看作人生前行的指示,是否要一直跟随这些指示前进?
在侦探的追寻中,出现过一些焦头烂额的情况。
悬崖边向下指示的黑色箭头,从突然炸开的碎石里出现的发光箭头,看上去完全无害、实际构成无限循环的细长箭头,以及这次——
侦探看见远方浮现一个人影。
这个世界里的第二个人!
侦探不顾一切奔过去。他们微笑,点头致意,然后抬手抚摸彼此。
这时,镜像的表情凝结了。侦探明白,眼前的旅者不是别人,而是一扇薄箭头组成的镜面里的自己。
这时绝望,还是希望?
镜面倒映出远方新的箭头。那只是个小点,微不足道,却饱含可能性。
侦探抖擞精神,重新启程……
也许,生命需要创造的指示,比需要跟随的指示更多。
* * * * *
进入现代,其他表示方向的符号渐渐淡出,唯箭头受到更多宠爱。或许是箭头保留了最纯粹的特征而去掉不必要的因素。有时,箭头甚至能简单表现为一个没有底边的等腰三角。百合花标志、指尖、足迹都无法简化到如此程度。
另外,箭头能在立体化为三维图形后保持指示功能。
作为一个轴对称图形,箭头很像包括人类在内的大部分生物的身体结构。箭头并非中心对称的,箭头不是完美的圆,而是充满缺憾。箭头不是旋转对称的,箭头不是纸风车,风车缺乏稳定。进一步看,箭头是在N维空间里保持N-1个方向呈轴对称、而在剩下的那个方向不对称的图形。这在指示方向时占尽优势。
* * * * *
最后,侦探来到一片墓地。墓碑也全是箭头。反过来说,男人抵达的是生命尽头的一片丛林,里面的树全是箭头形状,排列得整整齐齐。
那些箭头笔直指向天际,男人徘徊其间,猛然发现箭头状石碑越长越高,就快将他埋在其下。他惊恐跑开。
* * * * *
于1977年发射向太空的两台旅行者号探测器上携带着记录地球信息的唱盘,盘内包含五花八门的地球之声,盘面则由天文学家卡尔•爱德华•萨根绘制了一幅定位人类在宇宙中位置的“示意图”。图中出现了箭头符号,用来指示旅行者号的出发地。箭头被认为是宇宙通用的语言。
箭头的特性,或许与人类大脑线性思维的方式绑定在一起。
已知的研究在说,神经细胞间传递信息依靠树突与轴突间的突触,这种传递本身是线性的。因此,人类更倾向用线性的方式思考、生活。因果是线性的,时间是线性的,它们都顺着一个看不见的方向流动,就像有巨大的箭头在指示着一切。
然而,也许宇宙渴求人类完成的,恰好在于打破这线性的束缚。
* * * * *
最后的最后,在反复追逐、流连、原地踏步又再度启程后,侦探停下脚步。
他的影子变成一个简单的箭头。
侦探想摆脱这烦人的家伙,他来回跑、跳,仍无法成功。
侦探坐下来,坐进自己尖头形的暗影里。他沉默着,像在回忆自己走过的全部旅程,其间充满曲折的选择,一些选择是重要而正确的,但更多的选择或危险或无聊。无论如何,他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完了这段不长不短的旅程,在箭头的汪洋与群山间一路走到这里。
侦探慢慢,一点一点埋下身子,既没有探索新鲜事物的冲动,也没有厌倦世事的厌恶。他自然而然埋进脚下的影子里。
箭头在侦探消失后逐渐缩小成一点。
镜头渐远。
黑色小点最终消失。
此时,天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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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链接(本文图片均来自以下各链接):
【Arrow (symbo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rrow_(symbol)
【History of the Arrow】
https://printinghistory.org/arrow/
【How far back were people using arrow symbols as direction markers?】
https://www.reddit.com/r/AskHistorians/comments/243mxw/how_far_back_were_people_using_arrow_symbols_as/
【What is the reason arrows are interpreted as direction?】
http://ux.stackexchange.com/questions/69857/what-is-the-reason-arrows-are-interpreted-as-direction
起初,天地混沌。
茫茫然一片黑暗里,依稀见远处有一点星光。
光芒渐近,原来发光物是一个向上的箭头“↑”。
这时,一只手握住箭头上方的门把——
被门后未知世界流溢而出的光亮照出暧昧轮廓的,是一个神情模糊的中年男人。有些邋遢的软礼帽,风尘仆仆的大衣,加上看不清轮廓的硬皮箱,合起来就是男人的全部。
事实上,男人是一个侦探。他正追踪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
门后世界是一片荒漠,男人的足迹伴随身影留下长长的寂寞。这时,前方出现挂满箭头的立柱。
箭头——这时,男人还未察觉——箭头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一块箭头从柱身掉落。侦探立即跟随这个“启示”向前。
不一会儿,他被某物绊倒。定睛细看,沙中埋着个角。男人蹲下,开始挖掘。
时间流逝,又快,又慢。
男人退后一步,打量挖出的庞然大物——像一座金字塔,但是是另一种形状,箭头的形状。在这座建筑一侧壁上,男人轻微按压,打开一条神秘通道。
侦探抖擞精神,提起箱子走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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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精妙诡异的《画的秘密》后,法国漫画家马克-安托万•马修在这本《方向》开头,用这般吊人胃口的方式,无声展示着漫画所特有的简洁的叙述力。全书只有一个面目模糊却执着向前的男人,以及男人遇到的各种各样形式的箭头。利用“箭头”这个饱含信息量的符号,侦探的故事悬念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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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隧道的男人遇到更多箭头——上、下、左、右。有些箭头明确清晰,刻在显而易见的拐角或墙壁,另一些晦涩隐秘,需要细腻的眼与颇具洞察力的心。
在疑似尽头的空间,侦探撞坏了自己的皮箱,里面蹦出数十个指南针。针尖旋转着慢慢静止,指向墙壁间一条狭窄的通道。男人侧身挤入,发现出口又是一个箭头形状。
一些时候,男人爬上一堵墙,顺着墙行过巨大的转折,当墙顶渐渐没入沙土,男人察觉整堵墙围成的是一个箭头。
另一些时候,男人踩上地板上一个偏平的箭头图标,图标突然下陷。侦探按兵不动,跟随图标一路坠落,落入新的空间。
为何要追随?追随什么?
为何是箭头?
侦探面无表情思索着……
* * * * *
如今最常见的箭头符号类似简体字“个”,分为柄“—”与两翼“>”。人们普遍认为这个符号抽象自箭的头部形状,也可能出自古人类拉弓的造型,表示射出的箭前进的方向。仔细想,就会意识到这个符号的动态性大于静态性,表示正在运动着的箭。毕竟,静止的箭或弓可以有不同的放置方式。
不过,考虑到使用弹弓时,石子与弹簧张成的角度与射击方向相反;再考虑人类制造的箭头不全是三角,也有刺状或菱形,于是有理由怀疑箭头符号具有更原始的含义。现在试试用指尖按压自己的腹部,手指构成箭头的柄,而皮肤凹陷处的阴影成了箭头的双翼。这个符号也许是表明一类尖锐物进入另一物体的状态,例如长矛扎入野兽身体,因而其本质是“聚焦于某物”。
出土自南非的公元前71,000年的石刃,或许是人类使用弓与箭
可追溯至公元前4,000到2,000年的弓手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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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思索着,仍在赶路。天上没有一朵云,空旷的大地一路延伸成水平线。在一片孤独中,偶然出现的迹象给侦探以希望,就像在索然无味的人生中遇上微不足道的快乐。当然,这些迹象以箭头的形象登场,而箭头,注定只是一段旅程的中转,方形的底部总结你的来路,尖锐的头部指示你的未来。
奇怪的是,看见箭头,宛若瞥见人类文明的遗迹。于是,在杳无人烟的世界,侦探能一直前进。
沙洲远方,蒸腾的热空气里摇曳店铺的暗影。侦探快速上前,发现那是个被遗弃的货摊。箭头形的遮阳伞下摆满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中间有一本厚重的大书。
侦探拿起书,想在字里行间找到线索。但这本书的标题全是各种方向的箭头,就像人生里无穷的选择。而书页,一片空白,如同面对选择束手无策的自己。终于,在这无尽的“无”里,出现一个点,像在诉说侦探走过的旅程。
侦探放下书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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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学家挖掘出的最早的箭头出现在公元前71,000年,比起现今符号化的图案,那些月牙形的石块很难令人联想到弓箭手威风凛凛的身姿。
另外,已最早描绘射手的图画年代大约可追溯至公元前4,000到2,000年。
目前,人们复原了一把新石器时代的箭,真品距今约5000年。
现在的问题是,在那些没有弓箭的岁月,人类祖先怎样指示方向?那时,一个群体是否尚未庞大到需要使用特别的记号指导同伴或自己行动?
事实上,那时的人类能利用不同的符号只是方向,例如手指、脚趾。一个早期证据出现在公元一世纪,在现今土耳其境内的古城艾菲索斯的古道上刻着一个足迹,被认为用于指示作用。
古城艾菲索斯古道上刻着的足迹,推测用于指示方向,表示“跟随足
但箭头,始终只有箭头,给人的方向感最为明确。
或许,这是人类基因里蕴含的,古老的回忆……
抛掷或射击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相比独一无二的优势。世上鲜少有大型哺乳动物懂得使用远程武器偷袭。除去智力因素,人类特化的肌肉与骨骼结构也适合这种高难度动作。在茹毛饮血的时代,成功的捕猎意味着赢下生存的资格。古人类从抛射物的使用中获得便利,因此将这种工具运动的状态铭刻在脑中。或许,这种想法就一代代传下来。因此,一个人的本能诉说着,跟随箭头,意味着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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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箭头并非那么明显,侦探来到一块高高的柱子边,这里没有看见箭头。
柱子顶部固定着各种形状的面板。
侦探绕着柱子转圈,终于发现某个特别角度,阳光将面板的投影拼成一个箭头。
也许,生活中太多的窍门也需要亲自发现,而视角的变换至关重要。
侦探终于走出大漠,来到一座繁杂的都市。这里有许多高楼,却没有一个人。高楼不出所料,也呈现箭头的形状。这些箭头彼此矛盾、对立、重叠交错。侦探穿行其间,不久便发现自己置身之处并非鳞次栉比的楼宇,而更像一座没有尽头的迷宫。
交错的墙壁间传来窃窃私语,声音逐渐变大,熙熙攘攘甚至吵闹。侦探打开大衣,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劈开两半,横截面构成精巧的迷宫。这时,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第一次迷惘了——社会的多样性构筑出无穷尽的判断与预测,而个体也充满变幻莫测的想法。个体箭头与全体箭头的交错碰撞出花样复杂的火花。箭头密集堆砌的楼宇不见人迹,却充满现实的回声。
最终,侦探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干涸开裂的土地上。
而裂纹,像一个个不明所以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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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头作为一种符号出现在印刷业是18世纪的事。这个符号于1737年被画在由法国工程Bernard Forest de Bélidor写的专著里。其中,箭头被用来指示水流以及水车转动的方向。
指示水流及水车转动方向的箭头。
当时,箭头并不是唯一的宠儿。人们有多种表示方向的符号,例如百合花标志(Fleur-de-lis),罗盘玫瑰(Compass rose),以及现在仍有使用的手形图。
百合花标志,Fleur-de-lis
罗盘玫瑰,Compass rose
目录旁边的手形图(Index)
后来,箭头被用在地图上,表示河流方向。
指示河流方向的箭头。
19世纪中晚期,箭头经历第二次抽象。在英国历史学家John Richard Green于1874年出版的一本名为A Short History of the English People的书里,附有由绘图师Emil Reich所制地图。图中,曲线与三角箭头结合,用来表示军事行动的方向。
地图中的箭头。
箭头被用作数学符号,则要等到20世纪初。1922年,大卫•希尔伯特将箭头引入逻辑学,表“蕴含”。接着在1933年,Albrecht Becker在其著作中引入双箭头表逻辑学上的“等价”。
逻辑学中的箭头。左边表示x蕴含z,右边表示p等价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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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严重的问题是,是否必需信任箭头。如果把生命中遇到的人看作人生前行的指示,是否要一直跟随这些指示前进?
在侦探的追寻中,出现过一些焦头烂额的情况。
悬崖边向下指示的黑色箭头,从突然炸开的碎石里出现的发光箭头,看上去完全无害、实际构成无限循环的细长箭头,以及这次——
侦探看见远方浮现一个人影。
这个世界里的第二个人!
侦探不顾一切奔过去。他们微笑,点头致意,然后抬手抚摸彼此。
这时,镜像的表情凝结了。侦探明白,眼前的旅者不是别人,而是一扇薄箭头组成的镜面里的自己。
这时绝望,还是希望?
镜面倒映出远方新的箭头。那只是个小点,微不足道,却饱含可能性。
侦探抖擞精神,重新启程……
也许,生命需要创造的指示,比需要跟随的指示更多。
* * * * *
进入现代,其他表示方向的符号渐渐淡出,唯箭头受到更多宠爱。或许是箭头保留了最纯粹的特征而去掉不必要的因素。有时,箭头甚至能简单表现为一个没有底边的等腰三角。百合花标志、指尖、足迹都无法简化到如此程度。
箭头的演变。
另外,箭头能在立体化为三维图形后保持指示功能。
作为一个轴对称图形,箭头很像包括人类在内的大部分生物的身体结构。箭头并非中心对称的,箭头不是完美的圆,而是充满缺憾。箭头不是旋转对称的,箭头不是纸风车,风车缺乏稳定。进一步看,箭头是在N维空间里保持N-1个方向呈轴对称、而在剩下的那个方向不对称的图形。这在指示方向时占尽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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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侦探来到一片墓地。墓碑也全是箭头。反过来说,男人抵达的是生命尽头的一片丛林,里面的树全是箭头形状,排列得整整齐齐。
那些箭头笔直指向天际,男人徘徊其间,猛然发现箭头状石碑越长越高,就快将他埋在其下。他惊恐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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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1977年发射向太空的两台旅行者号探测器上携带着记录地球信息的唱盘,盘内包含五花八门的地球之声,盘面则由天文学家卡尔•爱德华•萨根绘制了一幅定位人类在宇宙中位置的“示意图”。图中出现了箭头符号,用来指示旅行者号的出发地。箭头被认为是宇宙通用的语言。
旅行者号携带唱盘表面绘制的地球信息。
箭头的特性,或许与人类大脑线性思维的方式绑定在一起。
已知的研究在说,神经细胞间传递信息依靠树突与轴突间的突触,这种传递本身是线性的。因此,人类更倾向用线性的方式思考、生活。因果是线性的,时间是线性的,它们都顺着一个看不见的方向流动,就像有巨大的箭头在指示着一切。
然而,也许宇宙渴求人类完成的,恰好在于打破这线性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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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在反复追逐、流连、原地踏步又再度启程后,侦探停下脚步。
他的影子变成一个简单的箭头。
侦探想摆脱这烦人的家伙,他来回跑、跳,仍无法成功。
侦探坐下来,坐进自己尖头形的暗影里。他沉默着,像在回忆自己走过的全部旅程,其间充满曲折的选择,一些选择是重要而正确的,但更多的选择或危险或无聊。无论如何,他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完了这段不长不短的旅程,在箭头的汪洋与群山间一路走到这里。
侦探慢慢,一点一点埋下身子,既没有探索新鲜事物的冲动,也没有厌倦世事的厌恶。他自然而然埋进脚下的影子里。
箭头在侦探消失后逐渐缩小成一点。
镜头渐远。
黑色小点最终消失。
此时,天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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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链接(本文图片均来自以下各链接):
【Arrow (symbo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rrow_(symbol)
【History of the Arrow】
https://printinghistory.org/arrow/
【How far back were people using arrow symbols as direction markers?】
https://www.reddit.com/r/AskHistorians/comments/243mxw/how_far_back_were_people_using_arrow_symbols_as/
【What is the reason arrows are interpreted as direction?】
http://ux.stackexchange.com/questions/69857/what-is-the-reason-arrows-are-interpreted-as-dir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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