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痛——为何这样的年轻人得不到世界的温柔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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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忍着内心的痛苦与难过读完《我是落花生的女儿》,整个人抽离出来的时候仿佛感觉灵魂穿越了八十年。 记得读齐邦媛的《巨流河》,为着那种无视政治只求自保的资产阶级风气而反感,反而忽略了她投身教育事业的艰辛与勤勉。但同样的时代却给了许燕吉不一样的人生。 我自认不是一个阶级观念很重的人,也不强调门户之见,但看到这样一位名门才女的坎坷经历却抑制不住地难受,仿佛我就是她,我想象着自己经历她的童年,少年,青年,还有不堪回首的中年,我觉得自己能够支撑到四十岁已经是万幸。老人的意志,让人带泪地敬佩。 著作等身的许地山先生并未对于我们做学生的产生多大的影响力,但我想大家都不会忘记那一篇《落花生》。 "花生可以食用,可以榨油,却总是虚心生长,不炫耀一丝一毫。"这种精神就是许先生一生的写照,而他也给燕吉先生留下了乐观豁达的精神财富。 年少家境优渥,居住香港,自幼入教会学校,家中之宾都是近代中国数得上来的人物,父慈母爱,生在这样的家庭该是有多么令人艳羡。但少不更是,国难当头漂泊半个中国的流离让这位大家闺秀极快地成长。读书的艰辛,生活的不易都没有让她软弱过一分一毫。 可是时代不同。反右开始她就遭到盘问,审讯,被扣上了反革命的帽子在监狱里度过十多年的时光。 我读《陆犯焉识》,读《血色浪漫》,心都没有这么狠狠地痛过,这不是小说,不是第三人称,是亲历者真切的痛。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于监狱生活的苦楚,而是没有理字可言的逻辑。我把自己想象成她,完全进入了她的故事,那种徒劳无功的苍白就在眼前挥之不去。完全没有道德理性的时代,破败的不仅是社会的外壳,更是凉了多少奋斗者的心。满腹冤屈的青年无法鼓起勇气斗争,出头者又惨遭批斗,我想我是在心里体会了一场文革的痛,那种精神上的后遗症在我看完书后仍然挥之不去,时代消灭了青年人所有的期望,是非颠倒黑白不分,连爱情都要被干涉,人的可怕劣根性推演到了极致。《狂人日记》里的吃人一幕,又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了。 燕吉先生这一辈子,除了年少时享受过的少许家庭和睦的时光,其他的都在漂泊。最好的青春岁月在高墙之中度过,没有享受到真正爱情的滋味,婚姻生活虽然融洽,但起因却是为了不忍饥挨饿,似乎生活从没有眷顾过她。但先生以苦为乐,“爸爸教给我的乐观豁达的精神,就已经足够我受用一生。”我想这就是落花生精神的传承了吧。 齐邦媛幸运地避过了这一历史浩劫,在台湾一心一意地专注教学,但我看来,燕吉先生的人格与精神魅力远远超越了她。我斗胆猜测齐先生是无政府主义者,只要保障专心教学研究,就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读到她对政治的漠然,对宗教的依赖,却又带着鲜明的政治立场,恨不得马上见到她然后诘问:“你怎么能?你有什么样的资格这样不痛不痒?”同样出生名门,同样信奉天主教,燕吉先生的政治立场我不敢妄加评论,但她是这种身在黑暗依然相信光明并且苦苦挣扎的人。不管一个理论正确与否她至少愿意去接触,然后作出判断,而有些人竟是如此不关心国家艰危。 我向来是热血沸腾的爱国主义者(不涉及任何政治立场问题),毕生最大心愿便是马革裹尸,那是一种最伟大的奉献。也许我太心急,齐先生的书还没有完全理解,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在我心头。 话说回来,那个年代终究是亏欠了这样一代人,那些朝气蓬勃,满腹热血的青年人宝贵的青春时光就这样被时代消耗,并且带来了无尽的精神创痛。 想起微博上前一段时间很火的一则,说是如果再见到当年艰苦抗战保家卫国的老兵们,如果他们问,现在的国家如何了,你会怎么回答? 有一则回答很是催泪:“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还有一则,大意是说今天安静地写稿,门外小区有人遛狗,有小贩高声叫卖,岳父与妻子去跟进新房的装修,这大概就是77年前那场战争的意义了吧。 亲爱的,你何德何能,站在前人泪与笑的台阶上享受被这世界温柔相待的机会。 如果时光互换,你还能不能把握是否能够坚守初心,乐观豁达,你还能不能让自己的后代们说一句:“山河犹在,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