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到底需要多少钱呢?
卡尔维诺写过一个故事,叫《黑羊》。在一个国家里,每个人都是贼,他们每个人晚上都提着灯笼到别人家里偷东西, 该国贸易不可避免地成了买方和卖方的双向欺骗。这个国家没有穷人和富人,大家似乎都很幸福平稳。有一天,这个国家来了一个诚实人,他每天待在家里读小说。后来城里的人跟他挑明,他这样就导致了有一家没法从他那里偷东西,于是那家就没了口粮。他无法反驳这中逻辑,于是后来就每晚出门,但他不去行窃,于是他家被偷得家徒四壁,但有一家因为没有被他偷,于是渐渐成了富人。而在家偷无可偷之后,于是去他家偷东西的人变成了穷人。后来富人雇佣穷人帮他偷窃,有雇佣穷人帮他看守财富,于是又建立警察局和监狱……唯一诚实的那个人,一早就饿死了。
我曾经是一个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忍不住买下来的人,后来,我衣柜再也塞不下,搬家极为头疼,然后发现一件新衣服每年也就穿一两次之后,但每个月还是花好多钱在购置新衣服上。我苦恼于怎么能把每件衣服都穿个遍,怎么合理规划衣服才能让我记得自己的每一件衣服时,我觉得自己有病。
当我扔掉或者转卖掉将近2/3的衣服裙子后,我发现,自己真正需要的其实很少,而所有的消费其实都是骗局不是吗?
我之前在出版业工作,光自己公司出的书,都来不及看了。而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吗?消费社会里,我们不断地制造过剩的产品来获取金钱,然后再用这些金钱去购买过剩的产品,可能只是为了填补自己的欲望和空虚,然后再拼命地挣钱制造空虚。如此循环往复,我们,不就是《黑羊》里的人吗?整个现代消费社会,不就是一个骗局吗?
《造物的日常》里,由美さん大抵说的也就是这个。她说,“我想过一种和过去一样,过日子靠自己双手而不完全依靠商业的生活”,“我一直在追寻一种与时代潮流背道而驰的文化和生活方式”,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生活的期盼,也是我一年之前毅然离开北京,跟着先生一起回到他家乡生活的原因所在。城市只是一个圈套,而我想要自己的生活。害怕自己的生活被金钱绑架,也害怕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就不得不逼迫自己去顺应消费社会的规则。
我喜欢劳作者,喜欢手艺人,而之前在城市里工作,谈项目、谈合作的我,只是在利益交换,我什么都不会。这,是我认为的失败者。农人春耕秋种,晴耕雨读,自己动手。而我,即使知道最新的八卦、时尚、新闻、餐厅、咖啡馆,那又如何呢?
不是说钱不重要,毕竟小野哲平的作品我也买不起,但我不会有那种“三十岁前必须买到×××”、“四十岁前必须×××”的追求,买不起那又如何呢?波伏娃说“人都是要死的”,翟永明老师写“完成之后又如何?”对啊,又如何呢。小时候不懂“了解自己”的意思,越大越觉得,懂得自己要什么,是一直要追问自己的。我的生活到底需要多少钱呢?
之前看《耕食生活》,然后再看《造物的日常》,不在于真的传递给了我们多少所谓的“干货”(这个词本来就是消费社会功利至上主义的产物),分享一种心境,一种生活方式,然后反照自己的生活。每每不安定、焦虑急躁的时候,翻一翻,即使无法想他们一样真的回归田野,我们也可以用这样的心态静静生活。
舒适自在的衣服、手作的踏实温暖、自制的健康、亲近自然的生活方式,当我们享受每一个时刻,每一份喜悦,我们不需要那么多金钱来欺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