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资本主义到底知道多少

资本主义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但确切的答案或许从来都不曾存在。总体而言，它更像是一个一直在与时俱进的概念，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意识形态或者阶层，对“资本主义”的解释也会有所不同；即使是同为资本主义国家的美国和英车，在辞典中的解释也不尽相同。比如，1909年出版的《世纪辞典》对于“资本主义”的定义是：拥有资本或财产的国家；和对于资本的占有。而1922年版的《不列颠百科全书》则将其定义为：“私人占有生产资料的制度”，生产资料的所有者为了生产而雇用经理和工人。对于社会主义国家而言，很显然，资本主义是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相对立的一个有着经济意义和政治意义上的对立关系的用词。在中国落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之前，资本主义在印象中更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词语，意味着剥削、阶级对立。如今，当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是一种很狭隘的理解。这在另一个程度上也证明了，“资本主义”确实是在与时俱进的。

对于柏林洪堡大学终身教授、德国当代“新社会史学”的主要代表人物于尔根·科卡来说，他的这一本《资本主义简史》可以说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对“资本主义”进行再认识的“窗户”。在这本书里，以极为精炼的语言，对资本主义发展历史进行了一个回顾。相对我们的固有印象而言，于尔根·科卡认为，资本主义不仅仅是用来代替封建主义的一种经济制度或者社会制度，并不是1640年以来才产生的，只不过，也许资本主义只有到了文艺复兴特别是工业革命以来，才具有了一种社会普遍性，变得越来越典型，以致于，无论是卡尔·马克思，还是马克思·韦伯，抑或约瑟夫·A·熊彼特，资本主义研究领域内的这三位经典学者，对资本主义都作出了自己的定义、判断以及分析，都在各自的观察、研究基础上对资本主义到底意味着什么进行了阐释。而在他们之后，资本主义继续在发展。不仅是资本主义国家，在社会主义国家，也同样存在一种所谓国家资本主义的阶段。而对于今天典型的资本主义国家来说，也与十九世纪直至二十世纪前期的资本主义有所不同。譬如在英国1987年版的《牛津英语辞典》，对“资本主义”的定义则为：“占有资本的状况；资本家的身份；拥护资本家存在的制度。”

在本书正文之前，分别有一个曾获中国经济学界最高奖“孙冶方经济科学奖”的许小年教授在2016年12月所作的名为《颂扬与怨恨中的飞跃》的序和于尔根·科卡本人在2015年8月为英文版所作的序。要想真正弄懂资本主义的内涵与外延，这两个序值得一读。然后，再开启正文的深入阅读、学习和思考，最后得出自己的一个结论。

“资本主义”这个概念是如此复杂，以致于作者于尔根·科卡甚至建议，既然这个概念？“内涵多样，界限模糊”，倒不如“索性放弃这个概念，转而使用‘市场经济’”也许会更准确一些”。从这个开玩笑性质的建议可以看出，于尔根·科卡对资本主义的理解，更应该是偏重于它的经济学意义。也许正因为如此，他认为，“最早的资本主义萌芽诞生于长途贸易之中，遍及两河流域、地中海东部、丝绸之路和横跨印度洋的东西方贸易大道”；而资本主义的萌芽则是“在大型帝国的建立过程中初步发展了起来”。他认为，即使在欧洲中世纪的一片黑暗之中，资本主义也仍然在发展，认为十二世纪的十字军东征，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劫掠”，却更是“一方面破坏了东西方贸易，另一方面又有力地促进了东西方贸易”。这样一种看似矛盾的表述，实际上也许就是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一种辩证看待的角度和眼光使然吧，可能更为确切以及有价值一些。

而在20世纪下半叶，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饱受战乱影响的各国经济在进行恢复的同时，资本主义也在发展着，并且越来越多地呈现出全球化的一面，资本主义成为了全球化的重要推动力，推动着地球越来越成为一个“地球村”，并促进了各国之间更紧密关系的形成——越来越显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比如，社会主义中国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经过了长期的探索，最终提出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意见。邓小平就认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并不对立和冲突。事实上，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是邓小平理论体系中极具创新意义的组成部分，是使市场在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的经济体制。而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传统的资本主义强国美国也在某种程度上采取了国家干预主义的方式手段。可见，资本主义在实践中也是在一直向前发展的。

在深入浅出地梳理了近代资本主义的崛起与发展，以及十九、二十世纪 以来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于尔根·科卡认为，资本主义是一个发展着的概念，具有自我批判、自我调节的机制——也许正因为如此，资本主义才具有了一种更持久的生命力，而不至于早早就走到了尽头，终至变得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