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者各有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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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力谈藏书的著作不少,让门外汉也能领略古书之美。但藏书的理由就更好书的理由一样,各人不同。譬如在《蠹鱼春秋:古籍拍卖杂谈》里,韦力和篆刻家童衍方聊印谱收藏,深觉双方观念之别:“童先生是从学术入手,注重于流派印谱;我是从文物收藏角度来看待印谱,更看重历史性和实践性。”又如,并不稀见的古书零本、零页从资料性言无甚价值,却不失为囊中羞涩的好书者的入门之选,韦力称其为“满足一种好古之情”。可见藏书和读书相似,没有高下之分,收藏的目的、收藏者的财力、眼界都不妨碍好之者得到的快乐。也正因没有门槛,韦力才乐意分享他的藏书经。
《蠹鱼春秋》一书分两个部分:“拍卖杂谈”收录了韦力对收藏的看法,如前述收藏印谱的侧重;“拍卖述评”则是2015年春季至2016年春季数十场拍卖会(主要是古书)的记录及重点关注的拍品。这毕竟不是一份官方记录,韦力的文字是较为主观的,往往围绕历史性和稀见性来判断拍价是否合理。但同时,韦力也深深理解,抱有不同出发点的藏家各有所好。比如皇帝御笔书法是否当得起热捧?先前未受太大重视,现在基于社会风气高歌猛进,不过后市行情如何要看市场的信心。明内府刻书大多徒有其表,内容少有可取,但从印刷史的角度看,印刷装帧极尽奢华气派,也是好之者收藏的理由。对于故纸的高行情,韦力难以置评,空白扇面、整卷旧纸会被用于何处呢!只能以“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来聊以自慰了。
藏书作为一种爱好,不见得比其他爱好高贵。藏书者亦然,他们或许是最矛盾的一群人,将所爱据为己有,想让人知又不舍让人看,想让人羡慕又生怕他人觊觎。私下相谈甚欢所见略同的知己,在拍卖场上又要相互厮杀,偶尔藏私。凡人之欲,亦是凡人之乐。由是,韦力在《失书记》中心有戚戚,自嘲喜新不厌旧,如同后宫三千,仍对惊鸿一瞥念念不忘。《蠹鱼春秋》里,也可窥见韦力爱书心切的小纠结:他人寻觅已久的印谱上拍,是成人之美还是悄悄收入囊中,谁说这种心潮起伏不是藏书的另一种乐趣呢?
不过,生也有涯,再心爱的藏书也至多相伴一生。对此韦力也有过考虑:不留给子孙、不捐给大学,通过拍卖,让它们重新流入市场,再以拍卖所得成立基金会,鼓励藏书家。此举倒有几分得他赞美的一文和尚风范。一文和尚化缘时,只取每人一文,多给退回,传为佳话。这是收藏的写照,只取一瓢饮,适度放手让更多藏品流动起来,或比贪多的执念更能教人幸福。而我们隔着书本也能闻到泛黄古籍的馨香,那是身为蠹鱼,轻加点染就被唤醒的自得其乐。
——丁酉年读韦力《蠧鱼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