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一本书 败给了排版和装帧
年来国人治西洋美术者日众,顾了解西洋美术之理论及历史者寥寥。好鹜新奇之徒,惑于“现代”之为美名也,竞竞以“立体”“达达”“表现”诸派相标榜,沾沾以肖似某家某师自喜。
1934年6月,傅雷写下这篇文字作为《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的序言,表面上是围绕西方文艺复兴以来近二十位美术家及其名作展开,实际上是为了对当时中国美术界的现状有所启迪。
现如今,虽然国际形势和国内情况大为不同,这些话却奇妙地仍然有用,只不过,面向的对象从那些“好鹜新奇之徒”变成了在温饱问题解决后,迫切需要在精神上有所进步的普通民众。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觉得近几年关注美术、音乐等艺术门类的作品多了许多,不论是书籍还是综艺,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大家提高自己人文素养的迫切需求。
选择多了,信手拈来,难免将之前不久读的《博物馆里的活色生香》与傅雷的这本书进行对比,却发现毫无对比的必要。并不是傅雷的书一定比姜松的书好,而是虽同样讨论的是美术作品,二者面向的受众却有所不同。如果说傅雷的作品符合我们对美术著作的一般期待:讲述和分析作者的用笔,光影的安排,构图的思虑……那么姜松的书显然更触到了读者的痛点:
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这就好比我们评价一个人,往往只有知道这个人是谁以后,才能往下评价这个人的好与不好,哪里好,哪里不好。
《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的再版,体现出的一个问题是书目的缺乏。张之洞作《书目答问》告诉学子读哪些书才有助于学习,目录学也一向被称为指导治学的门径。可是读者在市面上、书店里,或者豆瓣上读简介的时候,却无法获得一个基本的信息,那就是这样一本著作,它适不适合此刻的我读?有没有阅读的门槛?
有。
其实序言里已经写得很清楚,这本书与其说是书,更偏向讲义,是写给那些“好鹜新奇之徒”,写给那些“言调和东西艺术者,提倡古典或现代化者,固比比皆是,是一知半解,不假深思之过耳”的人,但这些人的一知半解、不假深思,是对于艺术形式和表达风格的不假深思,并非是对画本身的内容的一知半解。这不是我的随意感想,而是通读全书,我们往往能找到许多对于光影、思虑的分析和解说,却往往找不到最基本的,这幅画画得是谁,讲的是历史上,或者《圣经》里的哪段故事。而不了解这些基本的信息,如何能要求读者能更进一步,去领悟这些美术作品的妙处?
诚然,书中的文字优美,分析入情入理,但无疑本书,并不适合一个美术界的门外汉作为入门阅读的书目。
夫一国艺术之产生,必时代、环境、传统演化,迫之产生,犹一国动植物之生长,必土质、气候、温度、雨量,使其生长。拉斐尔之生于文艺复兴时期之意大利,莫里哀之生于17世纪法兰西,亦犹橙橘橄林之遍于南国,事有必至,理有固然也。陶潜不生于西域,但丁不生于中土,形格势禁,事理环境民族利之所不容也。此研究西洋艺术所不可不知者一。
形格势禁,事理环境,对大师们及其创作的作品如是,对于一本书的装帧设计来说,未尝不如是。且不说正文虽为白话文,但语言风格仍属当年,就单说这篇两页半的序言的风格,使得这版书的封面装帧多么格格不入,显得过于现代和洋气。这样一本大家之作,引经据典无数,诗歌一样的语言,激扬的讲述和分析常调动着作者自身深厚的学养,封面设计却显得肤浅和敷衍,除了放两三幅名画和引用书中两句话外一无所有,或许对于一时的吸引眼球是够了,但读完全书,却是越看封面越嫌弃。
更不必说内页的排版,这种类型的书,哪怕再贵一点都值得,可是放着68.00的定价,图片的清晰度却只让人叹息,跨页的图画常常因为胶装导致看不完全,只能左书右网地上网搜清晰的大图,再对照领会。
书中的插图也永远不在对应的文字处,常常要手指夹着若干部分,来回翻看,感觉颈椎病都要犯了……
自然,排版和装帧如此草率,也不能指望校对多么认真了。书中有好几处显而易见的错误,甚至画名也有错,如此明显的差错,用差错率来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越看,越有一种愤怒,觉得多好一本书,就给设计者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