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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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开头,五十二岁的大学教授卢里每周四下午都到温莎公寓找妓女索拉娅解决性需求的问题。这不是耻,没有被公众知晓的事件不足为耻,对卢里来说也不是耻,他从来不认为解决生理需求会是耻的一部分。在索拉娅拒绝为他服务之后,转而勾搭系里新来的秘书对卢里来说不是耻,勾搭自己的学生梅拉妮也不是耻,真正的耻都是从公之于众开始,然而,其实从卢里对待审查的态度就知道,这对他来说也不是耻,因为对他来说为了保住职位而妥协才是一种耻:“那太让我想起毛的中国了。当众认罪,自我批评,公开道歉。我可是旧派的人,我宁愿别人把我往大墙前这么一推,一扣扳机。一了百了。”(P77)后来卢里辞职后转而投奔自己的女儿露茜,小说做了个小小的变奏,开始新的景象。“我总觉得,同做母亲相比,做父亲是件相当抽象的事。”(P73)卢里无法否认来乡下找女儿打算做某种程度上的弥补,却变成女儿是自己的救星。就在他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的时候,他和女儿却在一个星期三的早晨遭到了三个人施暴,而过程中他无力拯救露茜,这才是卢里的耻。在发现此事与露茜雇佣的佩特鲁斯有关联时,却无能为力,耻升级了。在诊所里与在他看来“那是一个五短身材、体型肥胖的女人……”,他并不感兴趣的女人贝芙在诊所里就着一条毛毯做爱,耻在蔓延。我以为小说会进行第三段变奏,事实上小说只是解决第一段的遗留问题——卢里回去向梅拉妮的父亲道歉,小说看似要推向高潮实则在做某种休憩,为后面卢里得知露茜在那次施暴事件中怀了孩子,做某种情节上的辅助高潮作用。而在露茜做出“像狗一样。”(P237)“从起点开始。从一无所有开始。不是从‘一无所有,但是……’开始,而是真正的一无所有。没有办法,没有武器,没有财产,没有权力,没有尊严。”屈服于佩特鲁斯,生下孩子,放弃土地受他庇护。对卢里来说,向施暴者寻求庇护是最大的耻。(升华到民族象征意义的历史问题是小说主要内核,不过我对这种历史兴趣不大,对小说本身的写法和构思更有兴趣。)对他而言,灵魂掉进洞里是无法理解的一件事:“这不是间屋子,而是一个洞,你的生命就在这洞里漏掉了。”(P253)。如果灵魂掉进洞里,那么死亡时间是否拖延一个星期就没有意义了,所以小说非常漂亮地以处理掉那条狗结尾。中间不断穿插卢里抒写的拜伦与特蕾莎之间的爱情剧《拜伦在意大利》则让小说更富文学气息,也许对“人过三十,便不可能产生任何真正的或激烈的情感。”(P103)的拜伦来说,这种爱情也是耻,可这种耻在艺术加工后却变成了永恒的一部分。库切的文字不算起眼,不认真阅读可能根本没法体会他文字的漂亮,更不用说那种特别的幽默:“她又是弓背又是抓挠,硬挤出激情荡漾的样子,这反而让他觉得恶心。他借给她一把梳子,又开车把她送回校园。”(P11)这样的句子就让我笑了很久。记得第一次读库切的《青春》没有细读,第二次读却深深迷恋上这种表达方式。可能喜欢库切的文字有时候需要一定的契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