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的精神

最近我在重读《住宅巡礼》，日本建筑师中村好文走访八位世界顶级的建筑大师的九件住宅作品。

这九件住宅作品，在大师的众多大作中，只能说是小品。它们往往是建筑师为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建造，甚至是自己的第一件建筑作品。虽然都是小房子，但经过中村好文的走访，那些后来促使其成为大师的观念种子，慢慢被挖掘了出来。

我重读的方法，左眼看书，右眼屏幕，在 Google Earth上，把他们全找出来。这些作品有的并不是特别出名，我有一些大的地名的指引，但通过搜索在地球上找到那一处处小房子，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所幸住宅巡礼非常周到，作者在书后有大致的地图线描手绘，使我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比对，比如地理形状、道路图形等等。

在读书中加入这样一个行为，比干巴巴的阅读有趣多了，虽然这本书本来就非常有趣。

比如寻找 1924年柯布西耶在瑞士为自己的母亲设计的住宅，我首先找到了大的目标 “雷蒙湖” ，然后沿着北岸从东往西非常耐心的一寸寸的观察。因为只是俯视，所以并不能看见建筑的立面，我只能根据《住宅巡礼》对建筑平面的形状朝向方位的描述加以判断。在纽约寻找菲利普•约翰逊1950年设计的 “城市住宅” ，更是如此。那是一幢夹在两栋高楼缝隙中像峡谷一样凹陷的狭长形的房子，航拍图的阴影直接就会掩盖掉城市的这些细节。只是这建筑设计的中庭中有一棵大树，它成为了俯瞰寻找的目标。最后再用街景模式，真实的下到街道模拟行走，才确认这是我要找的房子。

这样的阅读方式的生动性在于，寻找的过程，使我对一个建筑在城市的位置及建筑周边的环境有了比纯粹的读书有了更清晰的理解。找到那一刹那的快感无与伦比。虽然它不是真实的行走，比较于观察建筑用身体的尺度亲身体验，仍是遥远的想象，但是，它确实令我感受到心灵的自由，而且，多么的便宜。

《神祇、陵墓与学者》中描述 1864年考古学家施里曼寻找特洛伊的故事。大部分学者都认为名为布拉尔巴什的小村庄就是昔日的特洛伊。但一手拿着表，一手拿着荷马史诗的施里曼的第一印象即确定，这个地方不可能是特洛伊的故地，因为这儿距离海岸线足有三个小时的路程，而荷马史诗中的英雄却能够每天在战船和城堡间往返数次，假如这里是特洛伊，亚该亚人在长达九个小时的鏖战中至少得连续奔跑 84公里。于是施里曼在到海边只需一个小时的希沙利克寻找到了特洛伊……当然依据还有荷马史诗中对于地形的描述：平原上的土丘、能俯瞰特洛伊的伊达山……

我花最长的时间找到的 1924年里特维德设计的“施罗德住宅”，完全是因为中村好文在地图中标注的旁边的高架桥。那房子小得来在谷歌地球上完全忽略不计。

有可能我混淆了考古、考证与寻找，或者说，考古是对文化的寻找和有文化的考证 。不管怎么样，我想表达的是，考古是每个人都可以参与的有趣的事情。无论是施里曼、中村好文，还是我，都在考古。

或许你会觉得我可笑，但我就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