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在诗外

霍布斯是天才，自然也是思想家。天才与常人最大不同在于：“先验”的理解不同。抵达思想的过程往往出于好奇，也是好玩，而非选择。霍布斯抵达的过程统称为“语言”。

也是因此，在他的思想中，他认为语言是一种创造，改变了我们的心智，而非自然遗传。

他顺便开创了语言的积极性和消极性的特征，“语言是一种技艺”。

霍布斯的思想宫殿并不复杂，线条具有古典性，简洁，绝对。他挑战了同时期的笛卡尔，更具人本立场，不会有特别的距离感。卢梭发展了与他相近的关于浪漫主义的启示。维柯在他生后建立了历史学科。核心思想也是借鉴霍布斯的“真理即成事”。可以说他几乎开创了自然科学的启蒙运动。从他的雄文总能一窥他的“恒变”宇宙观。本书作者为了研究的缘故，解析和增加了他的成长和环境的历史背景。当然这并不合适——“不性感”。语言对霍布斯是技艺，是激情。就像物理对于爱因斯坦。他终身传递的是“语言技艺”，但他并未像柏拉图一样走上伟大的导师之路，他朝向了法律。在法律和国家，人的关系之中显示出他的思想的面容。绝对权威，活力无限。

一种思想的历史，不应当被看作试图回答一组规范化问题的一连串努力，而应被看作一些问题与答案都处在不断变动中的连续的片段。我在这里列出霍布斯思想中的“竞争性”。他的语言技艺如同理论物理，有推理，有心智，有自然，是一种恒变的“运动”。竞争性不断在各个领域出现，对现代来说，他的思想仍在不断上演。

在霍布斯的关于“竞争性”的论述中，他指出在事物的一般运行中，人类和动物都会发现它们自己面对许多不同的相关欲望或信仰的选择，在此基础上行动。因此，他们自我决定欲望与信仰的过程是必需的。

各种欲望与嫌恶不断地相互竞争，直至一种欲望最终胜出，这一过程被霍布斯称为慎虑；各种可选择的思想或意见也交替出现，直至其中一者获得稳固，这一过程被霍布斯称为怀疑。在慎虑中作为胜利者出现的欲望是行动者的意志。而在怀疑中胜出的意见则是行动者的判断。而这中间所有的过程，统称为竞争。

这样描述的竞争，有很大的心理学成分。但重点在于霍布斯认为欲望、嫌恶与行动之间竞争是一种自然属性在我看来，他拆解了心理学的幽灵。他认为，人类的心灵除了感觉，思维和思维序列之外没有其他运动了。不必再添加其他的特殊概念，比如民族精神，又比如良心。“竞争性”被他用一种奇妙且顽皮的方法表述：“一个人不能说他愿意愿意，更不能说愿意愿意愿意，否则这将导致对于愿意这个词的无限重复”。非常法律逻辑了。

在现有的文献里对霍布斯的宗教信仰，以及他对神秘的自然实体的来源的主题并不多。

他的竞争性更多的为自然哲学服务，所以他是思想家，更是政治学家。但他并不是哲学家。不过，他的思想被后人演变成一种“经验”。

经验也分两种，一种是客观经验，二是一些总是溢出思想的事物的关系。与不断穷尽的人类认知的关系就特别实现了经验。后者就是霍布斯的“竞争性”。

在第二种情况中，竞争性所体现的经验是一种不断拆解，直至关键语词的“心智”的运动，他甚至影响了莱布尼茨最终创立了微积分。霍布斯在这种运动中缔结了共和以及契约社会，创建了法律逻辑。从这一点来说，福柯哲学的进路也参考了霍布斯。

这种“竞争性”也是有黑暗面的，它带来人权力的欲望，对长期安全的渴望导致的零合博弈。但前途是光明的，即正义的可能。

在竞争性的演变中，只有集体的完全理性才能意识到个体的理性，才能完全终止博弈。这是正义的理想状态，霍布斯提出解决之道便是建立一个威权国家。

至此，霍布斯完成了自己关于法律的概念和逻辑的语言技艺。

但对于竞争性的复杂现实以及自然主义的历史演变导致的法律逻辑的错位，已经是霍布斯身后两百年的遗留问题了。

如果说神造世人，那么霍布斯就是在那个时代里创造人的神。他的思想，像一首宗教诗。

也许在天才眼中，解决问题的答案永远都是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