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缪斯,Just kid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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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准备写孟京辉《先锋戏剧档案》的书评,但去他妈的准备。就在刚刚,我看完Patti Smith的《Just kids》,不同于看这本书的第一天,我一个人坐在图书馆的无人处,翻到第一页,看到Robert死去,“ 那一刻,托斯卡开始了那段精彩的咏叹调《为艺术,为爱情》。” 我默默流泪,合上书页,等泪流完,再次打开,看完全书的一半。而此刻,时隔一个月,我以惊人的缓慢,像对待《圣经》一样,读完了剩下的一半,却没有哭泣,只有一种极致的压抑和平静在相互交织中使我不断膨胀,接近窒息,必须进行书写,才能自救。我想,那像是上帝的使命,每当我不能哭泣的时候,我知道,真正的绝望与期盼,亦即到来。
我想,此刻的激动或许可以这样描述: 我因看到我,而不能平静。 我不能像写其他书评一样写Patti,这我知道。就像我不能像写别人那样写自己。但我必须克服这种自知,走向另一种未知领域,关于爱的传递。正如书的腰封上所写的: “ 为游荡在七零年纽约街头的波西米亚年轻人画一副流动的肖像,致所有恋人、艺术家和流浪汉的真挚情书。” 同样地,你可以在凯鲁亚克的《在路上》看到那一代人的热情。 我被这本书,被Patti,被Robert所颠倒,完全是因为我某种程度上强烈地受到了某种感应和召唤。像被艺术、被爱情所颠倒一样,我内心住着一个流浪汉,一个艺术家,一个孩子,同时又自恋地爱着自己,爱着他们。艺术并不全是必要的,但伟大的艺术一定出自某种必要。就像Patti形容她和Robert的关系那样: “ 我们选择了一批强调了两人关系的作品——艺术与缪斯,这在我们之间是可以互换的角色。” “ 我们为彼此选了一张照片,加固了我们互为艺术家和缪斯的共同信仰 。” 艺术家、缪斯、Just kids . 生物学曾验证,两个人朝夕相处会逐渐降低彼此性欲。我几乎可以想象每个人在读完这句话伴随着阅读的完成而在内心产生常识性的共鸣——强烈的共鸣,但却表现的淡化。可见,不仅仅是性欲降低,因为性欲降低而就连人们看到有关这个事实的这句话所激发的思考欲、反应欲也会降低。众所周知,这个事实不局限于恋人、情人、夫妻,即有亲密关系的异性之间。这是一种人性,一个人被惯性所奴役的真理。朋友、亲人、人类与动物,一切日常重复发生的一切都会降低我们的好奇跟欲望,我们不再是孩子,我们是一个机器。而这并非绝对,并且正因如此,才有了人们与艺术家的分界线,那就是敏感——无底线的敏感。对恶的敏感同时不放弃对善的警惕,对天空的敏感同时又痴迷于人间地狱,对人们所忽视的一切敏感同时又具备重新赋予人们所熟知事物以新生命的艺术能力。无疑Patti和Robert属于艺术家的行列,但更令人惊叹的是: 两个艺术家的相遇, 在二十岁相遇, 一无所有, 擅于做梦。 此刻,你如果相信,世界将在艺术意义上开始爆炸。 显然,Patti和Robert并没有因为朝夕相处而逐渐降低性欲,这必然不是从肤浅的性欲层面理解。而是从他们对艺术共同的激情和信仰中理解,性、爱、艺术,对于他们,彼此交融,像一朵缓慢绽放的黑色花朵,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不可琢磨,不能琢磨,不必琢磨。他们尊重彼此的热爱领域,又因为艺术的共通性和彼此在艺术上的审美默契而相互关注,相互建议。他们有爱情,更有理性,有狂欢,以平静。生活和梦想,现实和艺术,爱情和友情,在他们之间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一种根植于艺术矛盾的和谐。不得不说,我无比羡慕他们这种状态,以至于对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的人产生了一种恨,一种陌生的仇恨。当然,包括对我自己的仇恨。或者说,我自己是最大的一个仇恨。 我不能产生第二个人,一如我的痛苦不能被他人感知。 我只能谩骂世界,像孩子谩骂醉酒的母亲。但我不能渴望它清醒,渴望改变,我不能渴望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改变。世界没有灵魂,它甚至没有肉体。它被践踏、被迷信、被怀疑,它是一个婊子。 但你还要继续祈祷永生,继续在祈祷中死去。我们一生所完成的不过一个善意的悖论。 “ 一切通向彼此,我们成为自己 ” “ 帕蒂,没人像我们这样看世界 ” “ 不能就这么躺着,世界正在抛弃我 ” 我在这里非要说一句: 年轻人,你可曾惧怕被世界抛弃。还是你生下来已经把世界抛弃。 “ 谁也没有咱们这样的眼光,帕蒂 ” “ 对我来说这是一条信息,对罗伯特而言,却是方法。” 这就是艺术家。 “ 我从不曾通过性行为的透镜去看他,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完整无缺,他是我这辈子最完美的艺术家。” Patti说: “ 我们手拉手往家走,有那么一刻我落在了后面,看着他走在前头。他的水手步态总是那么触动我,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停下脚步,而他会继续前行,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的确是这样。后来Patti有了家庭,生了孩子。而Robert却仍以艺术为生,或者说。艺术对于Patti来说,是一部分生命,而对于Robert,却是信仰,他的全部生命。 我毫不掩饰对我也能够拥有像Robert一样的男人/艺术家这件事情的渴望。 这种渴望一直贯穿我读这本书,甚至在阅读之前,阅读完成,一直存在。 而我却想借用Patti的那句话向所有像我一样的年轻人发问: “ 她们都领先于她们的时代,但也都不够长命,没能看到那个被她们领先的时代。” 你们敢吗 ? “ 艺术家在直觉中寻求神性的共鸣,但是为了创作,他不能停留在这个令人神往的无形国度里。他必须回到物质世界去完成他的作品。艺术家的责任,就是在神秘的交流和创造的劳动之间寻找平衡。” 我赞同这句话,甚至不惜牺牲我本人的偏见。 Patti和Robert一开始生活贫穷,正如艺术家的贫穷。 “ 我们俩的钱只够买一张票的,所以两人中会有一个进去看展览,回来讲给另一个人听。有那么一次,我们去了惠特尼博物馆,这次轮到我了,我不情愿地留下他自己走了进去。我已经不记得那里都展了些什么,只记得我透过一扇博物馆特有的梯形窗户,端详着街对面的罗伯特,他正邪倚在一个停车收费器上,抽着烟。” 他说, “ 我们总有一天会一起进去,而且是去看我们自己的展览 。” Robert去世以后,Patti去惠特尼博物馆的追思会上,她说: 我曾在那里透过一扇梯形窗户,远远地看着他若有所思地抽着烟。 每次看到这里,我心里就要难受一阵,像是注视父亲的背影或者陌生人,难受一阵。 Robert在我心中已然成了一个雕像,一个抽着烟的年轻人,一个天才,一个艺术家。 “ 咱们甚至没有一个孩子 。”他哭了。 “ 我们的作品就是我们的孩子 。” 艺术家,缪斯,Just kids, 我知道, 在未来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历经痛苦、绝望、诋毁,最终通向死亡。而我将不断想起这句话: “ 没有人看得见我们现在在做的事,帕蒂。